第82章 孤儿

压抑着情绪,卡尔脸上从新挂起微笑,看着男孩们蜷缩在角落畏畏缩缩的样子,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他掏出鹿皮口袋里用油纸包着的薄荷糖果,掌心摊开:“来,一人一颗,比蜜枣还甜!”糖果的甜香散开,几个胆大的孩子慢慢挪了过来,指尖碰到糖果时,还不忘偷瞄着奥戈腰间泛着寒光的弯刀。

他走近一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孩子,对方身上的麻布衣裳打着层层补丁,露出的小腿上还留着鞭痕。

卡尔蹲下身子,轻轻揉了揉他杂乱的头发,指腹触到沾着草屑的发丝:“别怕,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们。”

那孩子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进他怀里,破旧的衣领蹭过卡尔丝绸长袍上的熊头刺绣。

糖果很快分完,孩子们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聚在一旁叽叽喳喳讨论糖的滋味。

可每当笑声大了些,他们就会下意识看向奥戈,笑容瞬间收敛几分,当最小的孩子含着糖果破涕为笑时,奥戈的拇指正反复刮擦着弯刀护手上的狼牙刻痕,仿佛要刮去某种看不见的血渍“。

薄荷甜香与孩子们身上的酸腐味在阳光下发酵,混合着老妇人围裙里藏着的鼠尾草药膏气息

老妇人拄着枣木拐杖,浑浊的眼睛将这一幕看得分明,眼角的皱纹里泛起水光——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卡奥,弯腰哄孩子的模样,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把野果分给孤儿的儿子重叠在一起,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突然浮现儿子十五岁时的掌纹,又迅速被现实中的皱纹吞噬。

她慌忙用袖口擦去泪水,卑微地弯着腰解释:“大人,真是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有老人和小孩……”您做得比潘托斯任何贵族都好。”

卡尔抬手示意她起身,笑容里带着几分真心,“警惕的人能活久一点。”

他转身看向斑驳的院门,藤蔓缠绕的门框上还留着被火烧过的焦痕,“我们进去吧,边走边说。”

踏入院落时,卡尔的靴子碾碎了石阶上的干花。

走廊两侧的墙面上,歪歪扭扭画着稚嫩的涂鸦:有长着翅膀的熊、吐火的龙,还有戴着王冠的小男孩,戴王冠的小男孩涂鸦下,有用炭笔反复描画的锁链图案,最新一笔却画着断开的铁环“

他驻足细看,发现角落里一幅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比较大的人带着长剑,右手牵着小个子带着弯刀。

“这些孩子,”卡尔停在爬满藤蔓的拱门前,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明天起让书记员教小孩读书识字。

你们有空也来教这些孩子,会读书识字,会骑马控缰拉弓射箭”才是我所需要的,他转头望向奥戈,奥戈心不在焉的点头,他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

丹妮莉丝看见,老妇人藏在围裙下的手正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如骨,转头望着卡尔的身影让她有心跳加速面色绯红,也许是今天灼热的阳光有些刺眼。

贵族庄园的宽阔院子里,上百个小孩正在追逐嬉闹,羊皮水袋与陶碗碰撞声此起彼伏。

直到卡尔带着二十六名血盟卫踏入庭院。

二十六个血盟卫像影子般散开,弯刀却始终指向外侧,仿佛面对的不是孤儿。

将卡尔围成一圈,将小孩与卡尔切割出来,弯刀碰撞的金属声惊得孩子们瞬间僵在原地。

几个抓着木剑的男孩下意识将年幼的弟妹护在身后,有个裹着褪色多斯拉克披风的女孩甚至把弟弟推到枯井里,自己挡在井口发抖,那个推弟弟下井的女孩,右臂始终以诡异角度弯曲——那是被马缰勒断后自愈的旧伤。

“别哭!”一个豁牙的男孩突然指着卡尔腰间的长爪,声音尖得像受惊的猫,“那是卡奥的狼剑!

他来救我们了!”这话却让更多孩子崩溃大哭,几个光脚的幼童甚至尿湿了草裙,在多斯拉克的传统里,卡奥亲临意味着清理无用之人。

卡尔蹲下身,发现面前的男孩只穿了件用马鞍毯改的短裤,膝盖上的伤口结着黑痂。“

现在没有衣服穿吗?”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却惊得老妇人扑通跪下,白发扫过满地碎石:“卡奥恕罪!卡丽熙说新织的布还在染坊,要等三天才能”

“起来。”

卡尔打断她,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顶着亚麻色卷发的孩子,他们的眉眼带着明显的潘托斯血统,“这些非多斯拉克的孩子,和草原的小孩会打架吗?”

老妇人枯瘦的手指绞着褪色的围裙:“会的,卡奥。

草原的孩子总说要按您定下的规矩,选出最强的孩子当首领。”

她偷偷抬眼,看见卡尔耳尖泛红,显然想起了自己随口说过的“强者为尊”。

“咳,”卡尔猛地站起身,铠甲靴碾过地上的蒲公英,“平时吃什么?这么多人都是你安排的?”

“回卡奥,”老妇人慌忙跟上,佝偻的背几乎弯成虾米,“每天两顿黑面包,掺着磨碎的鹰嘴豆。

卡丽熙每隔五日就会派人送来半扇羊”她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还有三个帮厨的老人,都是潘托斯贵族……留下的奴隶。”

达雷拉安排得确实妥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父母的孤儿就像风中残烛。

他们要么成为贵族宴会上任人取乐的玩物,被铁链拴着表演滑稽的杂耍;要么蜷缩在巷尾啃食发馊的面包,最终化作路边无人收殓的尸体。

卡尔望着眼前挤作一团的孩子们,卡奥,他们每天能吃饱饭吗?”丹妮莉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银发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给一个手臂缠着绷带的女孩系新绷带,眼神里满是心疼,这些孩子和她一样是孤儿,老妇人闻言,枯瘦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围裙又重复了对卡尔说过的话:“回卡丽熙,粥里掺了不少鹰嘴豆,能顶饿…丹妮莉丝听到老妇人的话,脸顿时绯红,慌忙解释,我不是卡丽熙.......

卡尔没有看丹妮莉丝的反应,他深吸一口气,拨开血盟卫,伸手抚过最近孩子脏兮兮的发顶,掌心传来细碎的干草碎屑,卡尔揉孩子头发时,草屑间藏着干涸的虱子卵,这是流浪儿永远洗不净的星空:“按照多斯拉克的传统,你们都是我的血子。”

话音未落,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已经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

明天我会安排人教你们读书写字,这是我的第一个命令。”

他又用通用语重复了一遍,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

夕阳的余晖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有个扎着歪辫子的女孩突然举起手里的木剑,奶声奶气地喊道:“我要当会写字的战士!”

说要当战士的女孩,正用木剑戳着奥戈靴尖的狼牙装饰,木剑尖卡进狼牙凹槽,奥戈本能抽刀半寸又强行按回鞘中“血盟卫的杀气被这稚嫩举动戳得漏了气“其他孩子跟着欢呼起来,惊飞了廊下的麻雀。

卡尔解下腰间的金铃,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廊下的乌鸦。

他将铃铛系在最先触碰糖果的男孩颈间:“等你学会读写我的名字,这枚铃铛就不再是枷锁。”

阳光穿过熊头刺绣,在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撒落的谷粒,滋养着砖缝里钻出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