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大事同时在京城中风传。
一是刑部尚书杨靖前脚进宫,后脚便被抄家,圣旨上说他心怀奸刻,沾染暴元之俗,欲坏大明之风,被下狱凌迟。
二是故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祺进宫,而后受到重用,皇帝授命他彻查官员以及学子中沾染蒙元旧俗之辈。
【族长李祺声望+50,当前声望51。】
【李氏家族声望+20,当前声望-50。】
刑部尚书之死让人有些懵,这是大明建立以来,第一个因为沾染暴元之俗而死的重臣。
与此同时李祺被任命彻查此事,让许多人明白这不是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处死杨靖,而是真的极其看重。
但到底什么算是沾染蒙元旧俗?
这位奉旨清查的驸马又要怎么去查、去判断,都是京城官吏、士子所关注的。
因为从圣旨中提到了那些衙门,能看出主要针对的就是读书人。
整座京城的目光都落到了临安公主府,李祺自己反而不着急。
临安公主府许久不曾住人,好在宫中已经提前派人打理过,又有太子朱标送来的婢女。
这里的环境自然远不是江浦农院和李氏别院所能相提并论。
李芳和李茂两兄弟直到此时,才算是有了一丝当初韩国公府还在的感觉。
李氏正式重回京城,按照常理本该摆宴席将亲朋好友请来庆祝。
但朱元璋明确说过不准李祺交结勋亲。
是以,从回到京城之后,就连怀庆公主,他和临安也一点接触都没有,只是有礼物送来。
他既然主动避嫌,其他人自然不会不开眼找上门。
临安公主感慨道:“这偌大的公主府实在冷清。”
李祺却不以为然,笑道:“只是因为子嗣还不曾繁衍,等到百年之后,大族枝繁叶茂,府内府外人声鼎沸之时,可能还会怀念此时的清净。”
听到繁衍子嗣,临安公主轻抚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怀胎十月,她已经快要生了。
“驸马,腹中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儿子吗?”
“会的,而且会是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麒麟子。”
李祺轻抚,在这个孩子诞生后,他会直接使用地阶道具半圣之姿改造这个孩子。
他很期待效果。
……
翌日。
李祺去了一趟锦衣卫的诏狱,刑部尚书杨靖被关在这里。
【消耗成就值一百点,兑换黄阶道具迷幻香:点燃此香,10分钟内意志脆弱之人将被轻微迷惑。】
【当前剩余成就值0】
如果不算记忆中的话,这是李祺第二次见到杨靖,第一次是在皇宫门前,杨靖身着二品大员的绯服,威风凛凛,第二次便是现在,身着囚服,困顿狱中。
杨靖眼中灰败之色蔓延,死死盯着李祺,嘶哑着声音,“本官小看驸马的手段了。
朝登天子门,暮灭公卿家。
本官自愧不如,这一场,是驸马赢了,驸马是来嘲讽本官的吗?”
李祺深吸一口气,【迷幻香】被点燃,常人看来无色无味,李祺却看到袅袅檀香泛着光彩,溢满了二人周遭。
他摇摇头道:“本官嘲讽你什么,嘲讽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却还是落得和公府一样满门抄斩的下场吗?
你是输了,但本官不是什么赢家,本官从来都未曾听说过有赢家,竟然是满门抄斩、后裔负罪的结局。
你输了,我也输了。”
杨靖没想到李祺竟然会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他饥饿、困乏,心神俱疲,又有迷幻香,一时间竟然有些懵,“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到底是聪明人,转瞬就想到了李祺的目的,“你是想要知道当初和我一同共谋韩国公府之人?但你我为敌,杨府满门覆灭,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呢?”
李祺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席地而坐道:“当初本官流放在江浦县时偶然听一个道人高歌,不禁泪如雨下,今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便与你一听。”
杨靖只觉李祺的声音仿佛从遥远飘渺之处传来。
李祺唱起了曹公雪芹所作的家亡血史之曲,字字含泪,声声泣血,曹公雪芹之词,不经历家破人亡是感悟不到其中血泪斑斑的,而能够听懂的,没人能扛得住那种悲痛。
杨靖先不觉何异,而后眼前闪过一幕幕大厦倾塌之相,他已不愿意再听,泪流满面,呜咽更声。
有曹公雪芹之词加持,再加上杨靖心神和身体本就脆弱不堪,白板迷幻香的效果甚至能达到玄阶·迷幻香的程度!
李祺眼见情势已到,感慨道:“往日我家公府煊赫,今日我家公府破败,尔家杨府曾主掌刑冬,如今一朝亡尽,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不知你我二人,又是要给谁做嫁衣裳呢?”
杨靖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泪痕遍布,道出两个名字来:“原礼部尚书李原名,现任吏部尚书詹徽,其余人还有,但与我们不是一道,我不知道都有谁。”
成了!
不枉他花费仅剩的一百点成就值,这下敌人在明他在暗了!
三个正二品的尚书联手,再加上其他未知的高官显贵,韩国公府死的可真是不冤。
李祺从地上站起,拍拍灰土,道:“我知道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杨府的满门抄斩不杀八岁以下稚童。”
说罢便要离开,杨靖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去,但方才曲词依旧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不后悔,扒着监牢大声问道:“李祺,你会如何做?”
虽然不问,他也知道,但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
李祺脚步一顿,似笑似哭,道:“我家已亡,尔家亦亡,不若家家皆亡;我家一哭,尔家亦哭,不若家家皆哭。”
他的声音很平静,杨靖却只觉寒意森森,面前的李祺好似从地狱中回来的恶鬼,平静的吞噬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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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好了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