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穷乡旧故

雪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小高庄内的人们都已早早睡了，照着记忆中的方位，楚桓总算是借着月色摸到了此处。

练气修士还不能御风，他已经走了约莫四十多里的山路。

下了雪的山路格外难行，饶是楚桓练气四层的修为此刻也是消磨了体内大半真气。

只在小高庄外，拦在楚桓面前的是一座一阶下品的小五行幻阵。

这道阵法能轻松应对大部分不入品阶的山野妖兽，甚至是练气中期的修士想要强行闯入也讨不得好。

不过对于楚桓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难关。

这不只是因为他前世修行的《四象阵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熟练度，更是因为布置这道幻阵的阵师就是他本人。

随意点开两道阵门，楚桓轻松穿阵而过，小高庄内此刻静悄悄的，百来户人家随意坐落其间，显得甚是宁静祥和。

沿着小径稍稍走了百八十步，行到小高庄内最大的一户人家的院墙处，楚桓轻轻叩动了门扉。

这户人家姓高，家主唤作高虎生，本是猎户出身，性格忠厚，下品土灵根的修行资质。

自己上一世从老君庙中重生的时候和他结了一段缘分，算是楚桓落在此处的一个暗手，近些年虽然联系少了，但也没有断过联系。

昔日他曾在此处留了一处密匣，里头装着一件百宝钱庄的信物。

很快门内就有了回应，却是听到吱呀一声，透过一丝门缝，一缕灯火透了出来。

许是见到外头是个生人，透过缝隙，楚桓听到里头的仆役有些泛着嘀咕的问道：

“敢问客人来自何处？来寻何人？”

“穷桑城来人，来寻高虎生，高员外的。”

听到这话，门吱呀一下才彻底开了，

不过这个仆役是个细心眼，他并未直接回禀，只是提着灯火稍稍打量了楚桓几眼，又是继续言语。

“好叫客人知道，夜色已深，我家老爷早就睡了，还请您入内歇息，等到明日再许我禀报。客人若有急事，还请许我一件信物，我好和老爷说个清楚。”

楚桓微微一怔，他才重生，哪有什么信物？浑身上下只一套粗浅衣物，连枚法钱都未有的。

不过这难不住他，稍稍思索，便是很快答道：

“去告诉你家老爷，四十五年前，小高庄外的桑梓地中，有人许了他两件事。一件是那小五行幻阵，另外一件是让商队经行此地。你告诉他，昔日旧识遣人来见他了，他立刻就懂的。”

那仆役看楚桓虽只穿寻常布衣，但却是一副大方谈吐的庄重模样，俨然信了好些，赶忙行礼趋步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是见到那高员外匆匆而来，只裹了一件熊皮兽袍，露出白花花的将军肚。

看得出来，这高员外身上是有些许锻体修为的，此刻的他两鬓斑白，却是膀大腰圆，行起路来虎虎生风。

快步行到楚桓面前，高虎生先是擦了擦眼细细打量，又是对了之前书信交代的暗号，最后问了些许郡城的事宜，只确认了大概，其人便是立即向楚桓下拜行礼。

看到这好大身躯下拜，楚桓知道，他的过渡计划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楚桓对高员外称自己唤作楚平，乃是楚桓的侄子，来此地取那密匣。

高员外是个实在人，立刻安顿楚桓在自家宅邸住下，当天夜里就将那两寸见方的密匣交了出来。

次日正午更是使唤自家帮闲杀猪宰鸡摆了好大席面，热情接待。

不仅他那几个儿子都在席间作陪，更是让仆役去唤了小高庄中的好些子侄辈一同敷衍，将气氛整的好是热闹。

说句老实话，这般热情显然是有些过度了，几世为人的楚桓大概猜到了一些，许是这高虎生有求于自己。

果不其然，待到下午酒足饭饱的时候，高员外是再也憋不住了。

借着酒劲，他先是说了近些年的麻烦，又是说了好些自家年事已高，早年打猎伤了根基的云云话语，铺垫了好久，再次敬了楚桓好大一碗酒，方才一转话锋说道：

“托楚老仙师的福，他几十年前赐了我一门唤作《五禽术》锻体法门，让我高虎生下品灵根也能修行锻体的道藏，如今门丁兴旺，家宅平安，都是他老人家的恩情，我不敢忘却。”

只稍稍顿了顿，他无奈的撇了撇坐在下座的几个儿子，轻轻摇头。

“小高庄往日种些灵粮缴纳税赋，又将多的灵粮沿着商队卖出去，也算有些法钱收成。现如今我年岁大了，几个儿子也不成器，都是劣品灵根，修行也不勉力，至今连练气一层都摸不到。”

“只不过我有一侄子唤作高野根，年方十五，却是有些出息。我传了他那道法门，他修行不过两年，现如今已经到了锻体一重的皮肉境界了。野根，过来，给楚阵师敬酒。”

说到这里，高虎生又是停了停，扯着好大嗓门，对着靠近门厅的位置招了招手。

那高野根只见到这里招呼，立即站了起来，却是赶忙捧着好大一碗酒行到楚桓面前。

此子黑胖黑胖的，个头不高，却是显得有些敦实，三两并步如一阵黑风一般，迅速行到了楚桓面前，当着众人的面，却是径直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一饮而尽。

“见过叔父，见过小楚仙师。”

高员外见到侄子这番恭敬态度，连连点头，却是不禁偷偷猫了几眼楚桓，见楚桓没有厌恶的神色，方才继续言语。

“我这侄子自小没了父母，是我拉扯他长大的，我想让他来给楚仙师做个仆役，好带出去见见世面。不求别的什么，只求在穷桑城里讨口饭吃就行，他自己也是个想修行的，我想也不至于让他埋在这穷乡僻壤的去处............”

只说到此处，楚桓已然全听明白了，这高虎生既是欣慰自家侄子是个有些许修行天赋的，又是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家宅不安，自家几个儿子镇不住这侄子，便是起了将这侄子送出去的主意。

这高野根听到自家叔父这番话语，只是咧着嘴笑着，显得好是纯真，

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哪听得懂叔父的话外之音？

楚桓听到此处，却是双指轻轻扣了扣桌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件事对于楚桓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他前世在穷桑郡城有好些关系，只看高野根这般力气，让他去炼器铺子做个锻铁的学徒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不过公孙度那贼子狼子野心，心思缜密，自己前世身死之后此贼定要来吃自家绝户。

楚桓只怕此獠从自身前世的关系中发现什么端倪，到时候行个斩草除根的手段，只怕这高野根被人捉了泄露了自家风声。

自己重生的秘密，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要不然后患无穷！

楚桓正细细想着，那高虎生却是会错了意思。

他望着楚桓这般神色，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有些非分了，赶忙将手伸入怀中，却是取出一个小褡裢袋子递了过来，径直塞在了楚桓的手心之中，连声说道：

“不敢让小楚仙师白帮我这个忙，这里头权且是我给先生的盘缠，好让先生来花，我这侄子生性乖巧......”

楚桓只一掂量，心中便是有了数。

里头约莫有八枚灵石，这约莫是十一二亩下品灵田一年的产出，只怕小高庄整年的收成都在里头。

这个数目对于前世的楚桓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不过眼下他才重生，这七枚灵石倒是显得有些雪中送炭的意味了。

有了这七枚灵石，倒也省去他不少重归穷桑城路上的麻烦。

既如此，那就只好想一个靠谱的法子，把这高野根遮掩过去便是。

随着楚桓轻轻颔首，场中宾主尽欢，高虎生悬着的那颗心也是径直放了下来。

楚桓只在小高庄歇了一日，次日清晨便是离去。

高虎生倒是客气的紧，不仅给楚桓重新置办了一身行头，又是给高野根也备了一份盘缠，临别之际还赔了几滴眼泪，显得甚是感人。

喝了那杯饯行酒，楚桓便是领着高野根往东北方向行去，两人约莫在山岭中走了七八日的功夫，便是在一处市集拿灵石换了些许法钱，改乘车马跟随商队去往穷桑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