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丰台火车站。
陆子吟方才下车，便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走向自己。
“侯爷，我等便不叨扰了。”
边上，秦会长了然一笑，平西侯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拱拱手，不等平西侯恩准，便带着人奔向京师的四川会馆。
会馆，是旅馆，也是同省人出门在外必去的地方。这年月，同乡还值得信赖，许多小事儿都能帮上忙。
甚至彼此之间攀攀关系，便是朋友的朋友。
“老徐。”陆子吟见说，只是唤来一个军官，道：“帮着他们协调一下，他们的货物尽快运输入城。”
“末将领命。”被称作老徐的军官重重点头，转身便安排去了。
这时候，顾横波才走到陆子吟面前，道：“夫君这些日子倒是精神不错，想必是又当了甩手掌柜，可怜妾身在京师每日操练，恨不得事事过目。”
“京师应当并无变故，寻常账目对照一番便是。纵然有些手脚，下面人也能发现，用不着你亲自过问。”
陆子吟一把抓住她的手，也不管周遭目光，便钻进一辆马车，朝着城门奔去。
马车里面，陆子吟笑眯眯的，顾横波这样一番话的他自然清楚，心中变多了几分怜惜。
京师比不得其他地方，乃是大明首善之地，寻常官员都如履薄冰，更别说她这样的女人。
“无须过目的也要再看看才是，湖广之事朝堂争论不休，倒不是为俞大猷讨饶，而是觉得侯爷做事太过，未能上报朝廷，便撤销一省总兵。”
“现在我回来了，他们就不敢说了。”
陆子吟笑笑，一省总兵自己都敢动手，更别说朝堂上面那些喋喋不休的言官。都不需要自己开口，便会有人让他们闭嘴。
“谭纶那边可有消息？”
“暂无。”
顾横波叽叽喳喳的道：“西洋远在天边，一来一回至少两年。上一封书信据说是过了好望角，眼下应该是风平浪静才是。下一封信，应该快了。”
“无事就好。”
陆子吟叹了口气，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唯独通讯太慢。这可不是什么优点，而是缺点。
放在后世，一个电话就能说明一切，眼下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在过了好望角，船只被风浪摧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用担心谭纶他们的安全，只需要等下去，一年半载，或许他们便回来了。
“倒是你，在四川做了那么大的事情，又让无数四川商贾来京师，你是想当四川巡抚？”
“没兴趣。”
陆子吟一翻白眼：“巡抚有什么好当的，等打完仗我就回京师，西南现在谁去都一样，只要按部就班，就能顺势改土归流，多十个府，百个县的土地。”
顾横波美眸当中尽是笑意：“怪不得你要说没人敢骂你了。如此多的土地，大明上下，只有夫君一个人能够拿到手。换做旁人别说是改土归流，便是想要一战而胜，都不易。”
“常安公主最近如何？”
陆子吟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他是认真的，但很少会有人会认为西南不是一个烂摊子。别看眼下一切都稳中向好，可真要让他们去，没人敢去。
四省总督不是那么好当的。
提及常安公主后，顾横波倒是没什么小情绪：“公主最近倒是不错，前些日子不知为何陛下惹怒公主。各省的银票，到现在还未进入内库。”
“......”陆子吟一时无言，大明上下，也就朱寿瑛敢这样对即将那个老不修。换做旁人这样做，已经被嘉靖加入黑名单当中，等死了。
入城前稍微检查了一下，军士便问号后立刻放行。
嘎吱嘎吱的车轮声悠长，融入在百姓的招呼声当中。陆子吟掀开一角门帘，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盛世繁华，不过如此。
“裕王如何？”
“殿下最近在宫中苦读，也常在军中受训。据说其人马术在军中虽不得前十，也能进前百。前段时间李时珍帮忙诊断，坦言裕王殿下身子骨比之前好了许多，是长寿之相。”
“替我准备拜帖，明日一早我入宫，随后再见裕王。”
陆子吟心思已经不再顾横波身上：“今天我要去工坊看看。”
“工坊有什么好看的，一切按部就班。”
“是库房。”
顾横波心思一动：“是武器？”
“戚继光在海上向我建议，我深以为然。大明最擅长的就是用自己用不上的东西去贸易，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现在石见银山开采的如何？如果倭国的大名获得大明的装备，需要多少人防御。”
“大明跟倭国的商道还算通畅，今年有三百矿工渡海而去，又从本地征募了三千人作为矿工。至于防御，只需要百人负责管辖三千倭国人便是。大名若是敢对石见银山下手，我大明最迟一个月就能发觉，继而开战。”
顾横波也翻了一个白眼，她是枕边人，何尝不知道自己夫君脑袋里面全都是阴谋诡计。
偏偏她不觉得这有错，大明的确需要阴谋诡计对付那些蛮夷。
为的不是土地，或是人口。而是长久的太平。
在大明治下的女真人，鞑靼人，朝鲜人，现在已经能够吃饱穿暖，有多余的钱财改善生活，子孙后代更是可以在学校当中识字。
眼下并无义务教育，甚至没有鼓励学生读书。
但大明官员高高在上这一点就能够让愚昧的农夫让自己的后代去读书，哪怕只认识字，也能在外面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若非人手实在不足，陆子吟都想要在大明各地推广扫盲班。
碍于人手，直到现在大人也能够读书的也就天津卫的码头，以及辽东。
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若无意外的话，自己这一次回去，抵达重庆的时候，码头工人跟纤夫都可以进行扫盲。
在她看来，自己夫君做的事情是有益于百姓的，这就够了。
“不过夫君不需要钓鱼，倭国人本就不老实，稍微逼迫一下，他们就会铤而走险。若是夫君需要，妾身立马可以安排，绝对不会让我大明背负任何的恶名。”
陆子吟哑然失笑，一把将顾横波揽入怀中。
顾横波浅浅笑着，埋头靠近陆子吟，一直到抵达平西侯府，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
谁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