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人身死,一人殉情

这是一座十分古老的木塔,处处可见风化的痕迹。

站在木塔下,抬头仰望,便见森然指天的飞檐,庄严肃穆的套兽和精致嶙峋的斗拱。

甫一进入木塔内,便扑面而来一阵灰尘,以及一股古朴的气息。

榆非晚轻轻地把那扇木门掩好,然后转过身来,面露诧异。

从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了一尊巨大无比的佛像端坐在正中间,慈眉善目,神情悲悯,却也破败,看起来有很长很长的历史了。

她开口道:“我怎么感觉这尊佛像存在的时间要比玄武门存在的时间还要长?”

云时起亦是打量着这尊佛,目光微凝,没有答话。

榆非晚绕着这尊佛像慢慢地走,耳边骤然飞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过来。”

她朝侧边望去,云时起已然站在阶梯上,要往上登塔了。

榆非晚连忙朝他走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陡峭、狭窄、高耸的楼梯,以及上方那抹清冷的身影。

纵然这段路极不好走,他也依旧走得优雅、轻松、从容不迫。

云时起微微皱眉,往下看去,道:“你发什么呆?快跟上来。”

榆非晚轻咳了一下,企图掩饰一下她看他看呆了的事实,然后麻利地抬腿跟了上去。

第二层的布局与第一层如出一辙,正中间端坐了一尊古老、破败的佛像。仔细看去,除了姿态不同,似乎脸是完全相同的。

榆非晚还想再仔细看看,云时起便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点,我们直接上顶层。”

“哦。”她连忙应了一声,直接跟着他,一口气攀到了最顶层。

累得榆非晚气喘吁吁,只是一抬头,她便顾不上喘气了,整个人完全呆滞住了。因此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墙上的壁画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的眼帘。

自二人进入木塔起,放眼望去,几乎是满目昏暗,不见天日,只能凭借自己的目力视见周围环境,但在最顶层,却是一片明亮。

云时起道:“此处点了一盏长明灯,千年不熄。”

榆非晚朝正中间的佛像望去,它的脚下,果然点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火烛。

也只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满墙的壁画。

这壁画,才是让她失诧的关键。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左边的尽头,一幅幅往下看。

第一幅壁画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多如蚕豆,却有两抹身影格外地醒目,撑着油纸伞,在细密的雨丝中擦肩而过。

到了第二幅壁画,人还是那两个人,只不过此刻枫叶落满了秋池,两人也由对面不识、惊鸿一瞥,变成相视一笑。第三幅壁画,两人举剑,大打出手,美丽的芙蓉花纷纷扬扬地飞了满天。

第四幅壁画,两人情意绵绵、耳鬓厮磨,看起来恩爱不已。

第五幅壁画,天空很沉,寒剑泣血,素洁淡雅的梨花铺了满地,亦覆盖住了地上那两具挨得很近的尸体。

此刻,整个第七层安静得不成样,唯剩二人不太平静的呼吸声。

榆非晚吓坏了,她怔怔地回过头去,和云时起对上了视线。

她低声道:“这五幅壁画,依次是相遇、相识、相杀、相爱,最后……死在一起了吗?”

云时起低低地嗯了一声。

榆非晚强忍心底震惊,道:“他们是谁?不会是……?”

云时起道:“藏经阁来历不明,存世已久,谁也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又是干什么的。据说,两把神剑诞生于此地,也说,神剑的主人死去后,它们便会自动回到藏经阁,静静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出现。所以,这满墙的壁画,应该是历届神剑主人的经历。”

榆非晚沉默地一路看下去,发现往后的壁画和她最初看到的那五幅的发展过程几乎如出一辙。

都是二人相遇、相识、相杀、相爱,最后死在了一起。

她惊呼道:“不是说双剑合璧之日,二人有一人能活下来吗?为何两人都死去了?”

云时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深,沉默不语。

榆非晚回过头来,撞进他的眼,重复一遍:“为什么两人都会死?”

云时起微微抿唇,依旧淡淡地看着她,道:“一人身死,一人殉情。”

榆非晚倒吸一口凉气,一脸不可思议,她有些激动地道:“开什么玩笑?殉情……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为云时起殉情?他又怎么可能会为她殉情?

这太可笑了。她简直不肯相信有一个人会爱另一个人到要殉情的地步。

可满墙的壁画,都毫无二致地表明:最后一日,确实是无一人生还。

见云时起始终不开口说话,榆非晚走到他面前,愁容满面,又失落又惊讶地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相信有殉情这种事吧?你会做这种蠢事吗?不可能的,没人会做这种蠢事。”

云时起依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墨眸中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见她仍然一副神思恍惚,像是惊吓过度的模样,云时起开口道:“好了,先不要纠结这件事了,你先仔细看看第三幅、第四幅和第五幅壁画的内容。”

榆非晚下意识抬头看去。

这三幅壁画便是讲述两人是如何由相杀,再到相爱,最后共同赴死的过程。其实画得十分细致、完整,可谓美轮美奂,但榆非晚无心欣赏。

此刻她正顺着左侧一路往右侧走,兜完了一圈回来,她正准备开口,却听云时起道:“你发现了?”

榆非晚道:“发现了,他们都做了同一件事。”

说罢,她指着壁画上出现的第三把剑,道:“他们在寻找这把剑,准确来说,应该是寻找这把剑的碎片,最后要将它拼成一把完整的长剑。”

云时起亦是望向壁画上的这柄黑金巨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柄剑唤君临。世人只知世间有两把神剑,殊不知,是有第三把的。”

榆非晚道:“这第三把,是君临?”

云时起点点头,道:“只是它和若霜、欲雪区别极大。我们的剑是集天地灵气而生,正气凛然,君临却是集天地怨气而生,至阴至邪。”

榆非晚道:“这么说,君临和我们的剑还是对头了?”

云时起淡淡地看向她。

榆非晚恍然:“你的意思是,他们去寻君临,是因为君临或许可以破除这两把剑附加在我们身上的宿命?”

云时起嗯了一声,道:怨气一向比灵气强大,或许至阴至邪的君临能斩开若霜和欲雪这两把剑的羁绊,到那时,什么宿命论、天道难违,也就不存在了。”

榆非晚沉思了一会,又重新走了一圈,把这满墙的壁画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天道一直在作弄我们,它留下这一墙的壁画,故意诱导我们去寻君临,搏那一线生机,但实际上君临才是真正致我们于死地的东西。”

“你想想,既然是双剑合璧之日,我们两人必死一人,那什么情况才要我们不得不双剑合璧呢?无非是为了对付君临这把邪恶的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