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太守府的青铜兽首门环被拍得震天响时，阎圃的茶盏正搁在案头。茶汤尚温，却被这声巨响惊得泛起涟漪。他整了整玄色儒衫，望着堂外狂奔的传令兵，心底泛起一丝不安——自张鲁掌权以来，这般慌乱的景象已许久未见。
张鲁的脚步声如擂鼓般逼近。他跨过门槛时，腰间的玉具剑与铜环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诸位，刘璋发兵八万，吴懿走金牛道，严颜出米仓道，此刻怕是已过葭萌关！“他的声音像淬火的刀，劈碎了殿内的死寂。
杨任猛地站起身，铠甲与木案相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这位白水关调回的猛将捏紧腰间刀柄，豹眼圆睁：“怕他作甚！末将愿领兵三千，直扑米仓道，斩严颜首级来见！“
“不可轻敌。“阎圃抚着山羊胡，“严颜老将久经战阵，麾下三万精兵皆川中精锐。若我军贸然出击，恐中其诱敌之计。”
张鲁的指尖重重叩击地图上的米仓道，那里的山势如犬牙交错：“正因为严颜难缠，才要集中全力速战速决。“他转身望向孟达，“子度，你熟悉米仓道地形，可在沿途布下滚木礌石，断敌粮道。“
孟达抱拳道：“某愿领命。但米仓道多雾，需火攻配合......“
“火油已备下百车。“张富打断他，目光转向杨松，“伯乔，你速去筹集粮草，十万石军粮务必三日内运抵南郑。“
杨松的肥肉抖了抖，刚要开口，却被张鲁的咳嗽声止住。
“此战若胜，汉中可图益州；若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某当提头来见！“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传令兵裹挟着夜风闯入，衣袍上还沾着白水关的寒霜：“折德扆将军飞鸽传书，吴懿前锋已至白水关下，正在攻关！“
张鲁的嘴角勾起冷笑，“孟达，你明日便率万人潜往米仓道侧翼，待严颜与我军主力交锋时，断其退路！“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却见张鲁已展开另一幅地图。朱砂绘制的荆州水师航线如血色游龙，从江陵蜿蜒至江州：“法正已说服刘表，水师不日将抵巴东。待严颜被缠住，我军便与荆州军南北夹击，直取巴郡！“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吴玠吴璘已率两千死士潜入阴平。此刻，那支奇兵或许正在悬崖峭壁间凿石开路，如同他此刻在汉中布下的棋局，每一步都险之又险，却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
折德扆的牛皮靴碾过城头结霜的雉堞，三车浸透松脂的滚木被推上垛口。关下吴懿军的井阑已抵近百步，这种四层高的攻城塔上蒙着新鞣的犀牛皮，在晨光中泛着青铜般的冷光。
“上弦！“二十架改良元戎弩被力士用绞盘拉开。这种以汉初大黄弩为基的器械，经汉中匠人改制后，矢道加装铜制导轨，射程可达二百三十步。弩手将特制的破甲锥箭放入矢槽时，箭簇上淬毒的倒刺在寒风中簌簌作响。
吴班亲率的三千先登死士已抵关墙五十步。突然，井阑顶层的牛皮帷幕掀开，露出十架改良版霹雳车——这是刘璋重金聘请南阳工匠仿制的抛石机。
“放！“折德扆的嘶吼与吴班的号令同时响起。元戎弩的破空声如裂帛，三支重箭贯穿井阑顶层的霹雳车操作台，毒箭所过之处，蜀军力士的皮甲如纸帛般撕裂。几乎同时，燃烧的陶罐砸在关墙上，猛火油瞬间引燃女墙。
“沙土覆火！“折德扆早有准备，守军掀开预置的沙袋。掺杂石灰的细沙遇火即凝，火势迅速被遏。此时第二波元戎弩已装填完毕，这次换上了专克井阑的钩拒箭——箭尾系着浸油麻绳，射入井阑木架后，力士立即点燃绳索，火舌顺着桐油迅速吞噬整座攻城塔。
关下传来战马惊嘶，吴懿的中军大纛在混乱中后撤三里。折德扆却不敢松懈，他注意到蜀军阵后正在组装的大型临冲吕公车——这种高达五丈的攻城器械，正是攻城破寨利器。
“泼猛火油！“随着折德扆新令，守军将猛火油倾泻在关墙外侧。当蜀军的临冲车终于抵近时，云梯刚触及城墙，折德扆的嘴角终于浮起冷笑。
当吴懿鸣金收兵时，折德扆清点战损：守军伤亡二百七十三人，元戎弩损毁五架，火油消耗四成。
……
江陵水寨内，文聘正用分水刺挑开最新战报：“张允部在巫峡遇伏，三十艘斗舰搁浅。”
“传令！“改走灵渠故道，三日内必须抵达涪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