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愚计

吃饱喝足，陈轩禾骑马赶赴苍山。

“师父，咱们不是要去县上的镇守府嘛，怎么又要回苍山？”韩照雪探头问道。

陈轩禾目视苍山的方向，叹道：“要是漫山花草卷起苍生劫难，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韩照雪点头，虽未全懂，却也不再多问。

二人抵达苍山。

眼前之景，漫山遍野依旧是繁花似锦，红若烈火，粉似绮霞，白如瑞雪。

赏花会定在谷雨，距离今日仅剩三日之期，一众下人早已在此忙碌得如火如荼。

有的正齐心协力搭建高台，艳红幕布在他们手中缓缓展开，被稳稳固定在戏台架子上，有的则挥着锄头，精心开辟入山小径，待山路挖出来，后面随行的下人会用土石再将其填平。

陈轩禾看见台前的空地中，有不少石灰粉画出来的圈，想必是为商贩所占，想借赏花会来摆摊赚钱。

几个眼尖的下人，远远瞧见了二人，禀报了负责的管事。

黑衣黑帽的管事快步上前，见二人生的是郎才女貌、器宇不凡，又有狸奴作陪，料想是闻风而来的贵客，心中起了敬畏。

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二位贵客，不若两日后再来，彼时定能尽情赏玩这山中绝美之景。今日我家公子安排诸事繁杂，若二位贸然入山，恐扰了布置。”

管事的开口声音尖细，气态虚浮，让陈轩禾怔住了片刻。

那声线实在不像爷们。

“公子？”他翻身下马，问道，“听闻这花会由一位来自泰康的员外操办，不想如此年少。”

管事嘴角含笑，说道：“我家公子虽年少，然其功德建树，旁人已难望其项背。”

陈轩禾问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在旁赏景，应不妨碍诸位正事？”

管事的连忙应道：“不入山中，自然无妨。”

“那好。”

谈话之间，又有几人扛着木材深入山中。

陈轩禾不经意间瞥了眼，那木材纹理宛如金丝，日光下会熠熠生辉，看来是上好的金丝楠木。

楠木乃群木之长，金丝楠更是其中佼佼者，皇家宫殿、陵寝，甚至是龙椅宝座，几乎都以此为建材。

这位泰康的公子，不简单呐。

作别了管事，陈轩禾踱步至一旁，面向苍山。

观山良久，他拱手作揖，对着漫山花草轻声说道：“还请诸位随我心意，暂敛芳华。”

“近日有歹人暗中作祟，苍山恐怕要沦为无辜百姓的埋骨之地，只好请各位暂败花期了。”

言罢，苍山草木仿若听懂人言，花朵纷纷收敛，草儿悄然缩头，树木将绿芽尽数收起。

山中填埋山路的下人见状，惊恐大喊：“有古怪！有妖啊！这儿的花草全蔫了！”

山脚的管事听闻，大惊失色，抬眼望去，原本花花绿绿的苍山，落寞成了未逢春日的萧条样子。

“这···”

管事的想起了梅城的传闻，都说苍山多妖物，早些时日就是被一群猴妖所占，山中腹地更是有修行过千年的大妖，现如今山中异象生发，怕不是肆意动工惹怒了其中的某位。

“哎呀！快点撤！先都回去，等公子吩咐！”

话音方落，一群干活的丢了手中的家伙事，吓得连滚带爬，疯狂朝山下逃窜。

眨眼的功夫，山中再无半点人影，山脚围聚的下人也都跑得没了踪迹。

陈轩禾见状点头，“既然那人需要这场赏花会，毁了便是。”

···

翌日清晨，入城口的墙壁上，张贴了一则告示。

为了苍山赏花的事宜，现朱家公子向全城征收花草，凡进贡花草者，无论品相花种，皆以五两银子作偿，一些名贵花种，可适当增加银两。

告示一出，无人相信。

五两银子，按玄朝物价来算，都能抵得上寻常人家数月开销，这等异想天开的美事，若不是发榜人将百姓当成傻子，那就是发榜人自己是傻子。

告示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身影，对榜上内容议论纷纷。

讨论无果，有心思伶俐者，瞅了道路旁刚冒出的草，顺手去摘了一株。

“喏！你没说野草不行啊！”他将草递上了。

负责征收的家伙，依旧是昨日山中的管事。

他瞄了眼沾着碎泥的草，没有说话，示意旁边的下人取出五两银子奉上。

献草人捧着银子，呆愣原地，只觉得双腿飘忽，心神不定。

等他回过神来，旁边已经炸开了锅，围观百姓都疯了似的拔草去了。

渐渐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街旁商铺、路边摊贩，全都不管自家生计，拖家带口就去郊外拔草摘花，家里有花草的，索性一同抱了出去。

整个梅城因一张告示，陷入了百年未见的喧嚣盛事当中。

陈轩禾站在城门下，凝望不停弯腰伏背的百姓，刚有了盎然春意的古道，瞬间就被薅得光秃秃的，就连压在石头下的嫩芽都没人放过。

纵然修心养性多年，这一下，陈轩禾也真的是绷不住了。

“朱公子是想用县内花草去填满苍山？”

“你们这次出行带了上万两的白银？”

“不是···”

面对陈轩禾的询问，那管事脸色煞白，不停咳嗽，心虚道：“公子自有他的打算，至于区区万两白银，丢了就丢了，对公子家来讲，这算不了什么。”

侍奉主子多年，他此刻也想不通主子的做法。

征收花草，填满苍山，以此来确保赏花会顺利召开，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一想到这里，他急忙自掌嘴巴。

啪啪啪！

此乃大不敬之举，要杀头的。

看着管事渐起红肿的脸颊，陈轩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难为你了。在下略懂医术，要不向你家公子引荐一下？”

“啊···”管事的长叹口气，只觉心力憔悴，“有劳了，到了府中，你可千万别说自己是瞧病的，行事说话都要遵守礼道。”

“知道了，请带路。”陈轩禾应道，回头找了下韩照雪和梨花娘娘。

红衣姑娘抱了满满的杂草，候在了领赏处，脚旁跟着的狸花猫也叼着几株草。

“你们在干什么？”

“赚些路上的盘缠。”韩照雪回道。

人多眼杂，梨花娘娘不好说话，只是“喵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