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奇奇怪怪
- 从伐庙斩神到超凡入圣
- 机智的光头
- 4184字
- 2025-05-05 16:13:12
“其实是我太爷。”
邵弦抬手做揖。
“太爷?”
杨继胜迅速在脑海中将自己认识的所有姓邵的人过了一遍,又仔细认真地打量了邵弦的眉目,最后将信将疑地问道:
“令曾祖,可是邵仲文?”
邵弦:“正是。”
“原来还是故交之后,好啊,好啊,那老东西运气真不错,倒是生了个好曾孙。”杨继胜爽朗一笑,眼睛弯成月牙。
哦是故交吗原来。
邵弦是知晓眼前这位杨大人与邵家老太爷的零星过往的,说不上是政敌吧,但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更谈不上什么故交了。
不过杨继胜此人生平怼天怼地,估摸着官场上也没几个人与他交好,不然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
尽管邵弦自认为已经很好地在控制自己的面部神态了,但杨继胜依旧发现了他嘴角那一丝浅浅的玩味笑意。
“不信啊?仲文那盐运使的差事还是我给他举荐的,要不是他老糊涂了,也不至于晚节不保,哎。”
杨继胜拉起邵弦就往河坝下走去,走边絮絮叨叨,一副好像真的遇上了故交后辈的样子,没有丝毫生分:
“如今在丹州祠祭司当差?那还是你有出息啊。”
后方,顾仓与其余衙门差人想跟上来,却被杨继胜抬手止住。
“继续干你们的活就是。”
……
…
一老一少踩着泥泞山路行至河坝下方林地才停了下来。
四下无人,杨继胜才忽然语重心长道:
“回丹州吧,你还年轻,越水诸事就不该让你来掺和。”
邵弦眉头微动,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杨继胜的意思。
很显然,顾仓已经把他在越水上游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杨继胜,但凡位杨大人怀有半分私心,都应该在这时候摆开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或是予以利诱,说动邵弦去参加他的阻蛟大计。
甚至邵弦都准备好了对应的说辞。
结果杨继胜开口就让他回丹州,这下反而给邵弦整迷糊了。
难不成邵老太爷和他真有什么交情?
但不应该啊,有交情怎么还能被喷得在家卧病?
“呃……”
“邵家就剩你这根独苗了吧?”杨继胜看着邵弦,一字一句道:
“此间之事我不会与你多说,不论丹州那边命你来此做什么,只管回去,事后受罚也无妨,总比丢了性命强。”
邵弦还想说些什么,杨继胜却催促道:
“明日一早就走,不,今夜就走吧,我命人给你派马,离开越水县,越远越好。”
…
这就是邵弦与杨继胜的所有交流。
对方没有请他出手,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是让他尽快离开。
这绝对是邵弦进入诸越府以来遇到的态度最反常的一人。
而当邵弦问及后天由谁主持阻蛟事宜的时候,杨继胜给出的答案是“顾仓”。
但再多的,他便不愿说下去了,只是一味地催促邵弦离去,甚至开始赶人。
…
“奇奇怪怪。”
离开了越水上游,邵弦在河边一座桥头坐着,仔细斟酌着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
从胡家村到龙王庙,再到越水河上,短短一天之内,反常的事和人数不胜数。
赤衣出现在邵弦身侧,同样坐在桥台边缘,晃荡着半虚幻的两条腿,鬼脸儿左右摇摆,问道:
“你不相信他是善心未泯才劝你离开越水县的?”
邵弦耸肩:“不止是杨继胜的这些话,还有陶元节说的那些我也不太信,就算是胡家族长,我也信不过。”
赤衣鬼脸儿挤眉弄眼,笑眯眯地看着邵弦侧脸,一边用手指戳着他一边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把龙王庙烧了然后回丹州吧。”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邵弦多少也能看得出来赤衣骨子里的性子是睚眦必报的,脑袋瓜里大概是七分理智两分癫狂,还有一分是冷血。
她报复蛟蛇一家执念绝对比邵弦更深,而具体原因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
“那怎么行?”
邵弦两手一摊,义正言辞道:
“那我们岂不是白给雷劈了?”
“你不是没事嘛,还多了一口铁齿铜牙。”
赤衣冲着邵弦龇牙咧嘴,血色双唇之间还幻化出狰狞尖锐的獠牙,这副模样给别人看见了非得当场吓一哆嗦不可,但邵弦反正是彻底免疫了。
邵弦:“那你的亏不就白吃了?”
昨晚蛟雷迎头砸下的那一瞬间,他亲眼看到赤衣袖中翻腾出十几道紫色雷霆编织成的锁链,却在顷刻之间被凿成齑粉,从那之后,赤衣的身影就不复往日那般凝实,不仅虚化了许多,很多时候甚至无法凝练出完整身形。
明显受创严重,只是她未曾用言语表露过罢了。
…
“嗯?”鬼脸儿眉头微动,随即露出了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如沾血的雪莲一般,妖艳中带着几分惨淡,但嘴上依旧是那般轻佻:
“哟~原来是在心疼姐姐吗~”
说话间,她还伸出玉指勾了勾邵弦下巴,调戏意味十足。
“疼,可太疼了。”
邵弦感觉到有一抹阴冷轻柔的触感托着自己下巴,也不躲,就这么被抬着脸,还龇了龇牙。
赤衣见邵弦这幅模样,脸上笑意渐浓:
“这可不行哦,姐姐是女鬼,等攒够了功德还是要去投胎的,以后离了姐姐你可怎么办哟。”
“啊这样吗?”邵弦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随即道:“那我只能少分你一点功德了,这样你就没那么快去投胎对不对?”
“没良心的东西!”
…
夜深。
越水两岸雾气弥漫。
少年独自一人坐在桥头,对着空气有说有笑。
若有人无意间撞见这一幕,非得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不多时,被女鬼抬着下巴肆意调戏的少年忽然感觉到一滴清凉的水滴落在自己脸上。
他伸手一摸:
“怎么下雨了?”
赤衣也察觉到了迷雾之上落下的零星雨点,顿时收起了先前那副娇媚作态,神色逐渐郑重:
“不对劲,这场雨绝不应该现在下,走蛟的时日明明是已经定好了的……”
…
咣——
闷雷声从高空传来。
这回是货真价实的雷霆了。
那动静由远及近,逼近到头顶上方炸开的时候,仿佛要将这片雾霭与天空一同撕裂开来。
雷声炸响之后没多久,硕大的雨水就开始哐哐往下砸。
…
“提前了么这意思是?”
邵弦伸出手掌,发现雨滴正在快速变得密集。
紧接着上游就传来剧烈嗡鸣,如洪钟震响,铺天盖地的雨雾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声浪激荡的轨迹。
赤衣:“瞧这雨势,用不了一个多时辰,上游的水就要漫上熟土堆积的位置了。”
“怎么会提前呢?”
邵弦下了桥台,寻了一处废弃屋舍躲雨。
赤衣也同样不解。
“这应该是青蛟自己搅动风云提前引来暴雨,可是不对啊,那小泥鳅先前一副谨小慎微的作态,为了积攒力量什么都忍了,绝不应该提前催雨的,这等同于是放弃了原有的天时地利。”
邵弦摊手:
“可是,为什么呢?”
…
此时此刻,越水上游。
杨继胜望着那遮掩着河面的茫茫雨幕,胖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暗自呢喃道:
“为什么呢?”
八月八是京师朝堂上那帮畜生为他拟定的死期之一,甚至可能是钦天监瞅准了诸越府的风云走势从而计算出来的日子,不应该会出错的。
大雨突然提前,这一定程度上将杨继胜的谋划打乱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即下令道:
“顾仓,命人疏散下游两岸百姓,要快。”
“是!大人。”
三班捕快中半数人领命而去。
留下杨继胜一个人在雨幕中沉寂不语。
这场博弈从年初持续至今,诸越府将银两、人手全都拨给了杨继胜,几乎是有求必应。
明面上好像是全力支持杨继胜对抗洪灾危机,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杨继胜在做什么,包括加固河道修筑堤坝,甚至就连开凿新河道和布置阻蛟杀阵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但是从头到尾没有人对此加以干预,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事后给杨继胜定死罪。
只要杨继胜一日不撤离越水两岸的十几座村落的百姓,诸越府和京师朝堂就不会阻挠杨继胜的一切部署,因为只有死了足够多的人,罪状才会成立。
杨继胜这是在搏一条活路。
他唯一的机会是把蛟蛇彻底按死在上游,而想要完成这一切部署,下游沿岸百姓的疏散撤离就只能放到最后一天。
但现在,最后一天没了。
…
不只是最后一天没了。
就在杨继胜亲自卷起衣袖裤腿,跟在场的衙役与工人一起加入河坝加固的抢险赶工中的时候。
诸越府臬司衙门的人来了。
上百柄腰刀齐刷刷地架到在场所有人脖颈上,包括杨继胜。
…
为首的臬司衙门千户身披甲胄,穿过人群来到杨继胜面前,对着他行了个武官的叉手礼,嗡声道:
“杨大人,得罪了。”
杨继胜在看到臬司衙门的人出现的时候略微有些错愕,但脸上的神情很快转为释然:
“无妨,我随你们走一趟,莫要为难这里的工人。”
就这样,杨继胜被诸越府臬司衙门的人押走了。
抵达河坝之下的半数士卒驻留原地,接管了河道工事。
……
与此同时,越水下游。
廖三驾着一辆马车冒雨赶路。
泥泞路道上满是坑坑洼洼,遍地积水,但他依旧不停地抽着马鞭,一路驰骋。
马车上拉着的是三口沉甸甸的瓷缸,瓷缸里装着的是满满的秽血,秽血中泡着的是什么就不用说了。
除此之外,马车上还蹲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娃娃,脸蛋浑圆白嫩,就跟个瓷娃娃似的。
正是前不久廖三从蛟蛇巢穴里捞出来的胡玉兰。
下了越水河坝,廖三就听到了上游传来的震天蛟鸣,晓得出了问题,他便揣起浑身家当,头也不回地选择了跑路。
大雨滂沱,他驾驶马车期间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马车上的女娃。
这是他在蛟蛇巢穴里的唯一收获。
廖三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能在蛟蛇的巢穴里活下来,起先他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这孩子可能是化形的灵蛟悠哉,但检查过后却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不论如何,这会儿逃命要紧,先带在身边好了。
…
……
越水县的局势似乎不知从哪一刻开始,逐渐偏离了各方的缜密部署,包括京师、诸越府、道庭,以及杨继胜,都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走蛟之日提前了,且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
就连始作俑者也尚不自知。
…
这场雨下得很喧嚣,闷雷声持续不断,猩红闪电在云层间穿梭,每一道闪电出现并照亮天宇的瞬间,都可以看到空中浓云被狂风席卷形成的混乱轨迹。
越水河的水波开始不安地翻涌,水面上泛起一圈圈诡异旋涡,河水浑浊,夹杂着泥沙、枯枝和朽木。
越水河两岸的动物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尽数逃离。
如今还停留在附近的,就只剩下人,还有林间的各类长蛇。
邵弦才离开那座桥没多久,桥台之上就聚集了大群蛇类。
它们身形交错、密密麻麻地叠加堆积着,其中不乏有以其他蛇类为食的大型蛇,可它们这会儿好似都丧失了猎食的本性,全部高高仰起着头颅,望向越水上游的方向,好似朝拜一般,庄重、虔诚。
…
邵弦没有离开越水上游。
他在山间训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蹲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清晨,天微微泛青,大雨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此时越水河支流下游的河面已经几乎漫到与河岸一个高度了,浑浊河水不断咆哮着冲刷前不见才刚刚加固过的河岸,每一浪的冲撞,都会透发出浓郁的泥土腥气。
气温一夜之间骤降,就连邵弦也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邵弦顶着两扇芭蕉叶,对抗着狂风骤雨。
一旁的赤衣虽然不会被雨淋湿,但也凑热闹似的缩在芭蕉叶下。
他俩蹲守的位置靠近杨继胜开采的那条新河道,往北翻过一座山岭便能看到那被铁索和步槊层层布置起来的杀阵。
…
一夜过去,邵弦脸上未见疲意,但也多少有些蹲麻了。
遂问道:
“你不是说一个多时辰主河道的水位就会漫上河坝么?”
赤衣:
“快了快了。”
…
一人一鬼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到上游传来一声巨响。
咣——
这回不是蛟鸣也不是雷声,而是火药爆炸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