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能不能变回去
- 从伐庙斩神到超凡入圣
- 机智的光头
- 4437字
- 2025-04-10 00:07:14
如果是在京师或者金陵这样的地方,宵禁之后不仅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准出入,城中百姓也不得随意外出,只能窝在室内说悄悄话。
但丹州毕竟位置较偏远,宵禁也就执行得没有那么严格,城门会封锁,但城内百姓可以自由活动。
有句话说得好,能威胁到丹州的东西,城门是拦不住的。
所以丹州城才有了这灯火如昼的繁华夜市。
许多公卿子弟甚至皇室子嗣在压抑太久了都会扯个外出游历的幌子,跑到丹州来寻欢作乐。
…
不过到了后半夜,百姓该睡觉还是得睡觉的。
城中巷道静谧,月光清幽。
从听松楼驶出来马车给城门守卫塞了一锭银元宝,径直出城门,很快就没入了城郊的白杨树林。
…
驾驶马车运送瓷缸的就只有两个人。
大半夜的,车上不挂灯笼,俩人还都戴着斗笠。
“你说,东家带着咱们在这丹州城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起了刺杀的念头呢,哎……”
“非得快到他面前了还提这茬儿是吧你?”
“哎不是,我就是纳闷,你说咱们这药房生意越做越好,偶尔打听点官员见不得人的情报送回去也就得了,这都多久没动刀动枪了,冷不丁搞这一下,还撞上龙虎山的人刚好城里,这得多倒霉啊…”
“你以为北乾那头白花花的银票交到咱们手里头是让咱们在这丹州做生意的啊?那他妈是卖命钱。”
“这我知道,可你说这边一切都打理经营得好好的,一下全舍弃了怪可惜的,东家有没有说往后怎么办?挪窝吗?”
“这你别问我,一会儿见了东家你自己问他去。”
“要我说,那俩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蜕生血肉也不够六个人用,死了俩,剩下的一人一个刚刚好。
我觉得还得跟东家提一嘴,如果要逃命的话,最好是把血肉先换一下再逃,我这几天身上的肉已经烂了一大片了,前些天在城外吸干了两个女童的血也不见好,你看着我手,哎你看看……”
“把你那烂手给老子拿开!”
…
马车在林间的小道上行驶。
周遭的一切仿佛陷入了循环,白杨树不断后移,这样的景象已经持续了三刻钟。
良久大概是这俩北乾谍子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你有没有听到唱戏的声音?”
“我看你是脑子也烂掉了,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唱戏!”
…
然而又过了许久,前方始终未见白杨林道的尽头。
这片城郊林木不算深的,至少在谍子的记忆中不深,即便马车载着八口瓷缸因而速度较慢,可也绝对不需要走上半个时辰…
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俩人也真的都听见了林地中传来的戏曲唱腔。
“粉墙花影自重重,连卷残荷水殿风…”
“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
“人在…蓬莱第几宫~~”
…
那声音好似一缕游丝萦绕林间,如泣如诉,柔韧绵长,低回高转间一字一句都浸透着柔情。
而待得听曲人环顾四周,却根本寻不见戏腔的源头在何处。
“驾!”
北乾俩谍子发现自己刚才竟有那么一瞬沉沦其中。
惊醒之后,连忙狠抽缰绳,催促马匹快速行进。
“驾!!”
而瓷缸里。
赤衣正靠在邵弦肩头把玩自己的玉指。
她捏起妖娆的旦角兰花指,跟着外头的戏腔轻哼道:
“人在蓬莱第几宫~~”
白瓷鬼脸儿上浮起一抹怀旧伤情之色,血红凤眼间仿佛还有泪光浮动。
邵弦不知道肩头上这阿飘在发什么病,但他也确实听见外头萦绕的婉转戏腔,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虽说距离中元节还有几天时间,但这毕竟是越过了丹州城墙,林子里的脏东西可不比江里少。
…
就在邵弦聚精会神警惕着周遭一切时,赤衣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收起了方才那片刻伤情。
“好像是鬼打墙。”
邵弦不能出声,只能给赤衣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赤衣摆手:
“放心吧,那人只是想挽留过客多听祂唱上几句,马车只是多绕一绕路而已,等祂那人心满意足了,自然会放人离去的。”
那人?
那鬼才对吧。
邵弦发现自己这会儿的处境还挺奇妙的。
左肩上靠着个赤衣鬼脸儿,右肩上挂着半截死人脊骨,车上同行的是死尸,驾车的是身上缝着死人血肉的邪修,外边儿还有表演欲旺盛的林间野鬼在唱戏。
没一个正常人呗就是。
…
随着时间推移,驾车的两名北乾谍子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原先逼逼赖赖的那人也不说话了,只一味地抽打缰绳。
应该是看见了些什么不对劲的动静。
但好在终究是有惊无险,马车驶出了白杨树林,外边飘绕的戏腔也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马车前方远处传来的叱骂:
“让你们两个回去取些东西怎么耽误这么久!瞅瞅你们那死人脸,比车上那几个都白!”
这是道沙哑的男人嗓音,他被车上俩人唤作“东家”。
“遇到鬼打墙了东家。”
紧随其后传来的是第四个人的声音:
“快卸车吧,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跟着。”
“去吧去吧,活人指定是没有,鬼肯定能见着不少。”
…
瓷缸里,邵弦握住了榔头柄,但赤衣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看看情况先。”
说罢,她直接把脑袋探了出去,然后又很快缩回来:
“这会儿到江边了,他们准备了一艘船,应该是准备跑路,外头就四个人,都是锁皮境武夫,船上还有个船夫是普通人,要动手的话可以动手了。”
赤衣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又补充道:
“我可以让那船夫睡上一觉,还是那句话,顺着气血游走的路径去发力,放心大胆地干,四个锁皮境武夫还要不了你的命。
哦对,那个吸女童血的别打死,给我留着。”
“好的嘞。”
…
……
嘭——
马车上瓷缸忽然崩碎。
一对四。
邵弦直接莽了出来。
连同听松楼东家在内的四名北乾谍子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没办法,这泡死人的瓷缸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会动的,换谁见了都得来一哆嗦。
况且就在邵弦砸碎瓷缸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那一瞬,后方白杨树林间又一次响起了婉转的戏腔:
“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
北乾四人只觉头皮发麻,一瞬间两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此刻他们视角内最引人注目的已经不是瓷缸里跳出来的那少年了,而是远处密林间摇曳着的清幽灯火。
灯影斑驳,依稀可以看见那层层灰白色树干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立起了一座简陋的戏台,戏台侧对着这头,此时只能依稀看到台上有窈窕人影往来踱步。
曲音绕耳:
“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原本应该是一触即发的搏杀,硬生生被远方那戏台动静唬得暂停了下来。
邵弦这一趟的目的并非截杀谍子,而是刷经验。
他需要足够强度的搏杀来疏导体内气血游走,所以刚才破缸而出那一下甚至都没有选择顺势偷袭。
因为如果对方啥也没干就死了,那可就是白死。
而眼下,见到四人眼中皆萌生了退意,邵弦顿时眉头一皱,望向赤衣。
赤衣摆手:
“莫慌,我过去跟那位商量一下,你打你的就是。”
说罢便漫步走向林间戏台而去。
…
而江边这头。
大概北乾谍子面对外人时不喜废话的习惯是一脉相承的。
与上回在王府遇见的那俩差不多,四个谍子是一句话也没说,各自亮出刀刃就把邵弦围了起来。
鬼戏班子给的压力太大,他们认为此地不宜久留,但同时也觉得,处理掉眼前这个落单的少年再走应该不成问题。
……
白杨树林那头依旧唱戏。
邵弦这边打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这种婉转小曲儿作背景音乐的情况下打架,有一种非常怪异的违和感。
曲调仿若游丝,旦角唱腔中悲欢交织暗涌。
配上与之完全不搭调的血腥厮杀,今夜的江边,人与鬼共同搭建了一座戏台,演了一出礼乐崩坏。
…
而完全放开对气血的控制,下场就是邵弦在搏杀过程中无法避免受伤。
但赤衣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不是遭袭情况下的自保,而是他主动找上门来与对方搏杀。
见血是逆推下三境最快的方法。
诚然按照传统的炼体法子一步一个脚印去走也可以,在先天磐血的加持下,那样炼的速度也会远超普通武夫,可一来他没有对应的炼体传承,二来,白家娘娘和虎妖不会给他发育的时间。
…
四个北乾谍子的武艺不算精湛,就跟先前夜闯王府那俩差不多。
这些人的武夫体魄是嫁接而来的,他们原本的武艺水准可能并未入境,相当于是洪九那种水准的搏杀意识加上了锁皮境体魄。
但都是“偷”东西的,蜕生神教的这帮人偷的是锁皮境的血肉,而邵弦“偷”的是磐血境的气血。
所以这场搏杀的结果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只是整个过程看起来邵弦比较狼狈。
毕竟他这幅身子还停留在邵公子水准,属于是娇生惯养易推倒的,全凭气血硬撑,搏杀全靠大开大合的乱抡。
别人实战可能练的是武艺和意识,但邵弦是炼体,有点不破不立的意思,每当有一处肢体受伤,气血就像是漫天大水寻到了一处决堤的岸口,飞流直下,便成了滔天洪水。
…
渐渐的,北乾谍子们也终于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但是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因为邵弦那娇弱身子能挨他们好几刀,但他们却扛不住邵弦一锤。
谍子们走的毕竟是短兵近身厮杀的刺客路子,面对速度奇快无比的邵弦,他们无法做到一击必杀的同时,手中短刃武器还无法实现削首断肢的效果。
这就导致,一直在吃亏的邵弦越战越勇,极其耐杀。
而谍子这边随便挨上一榔头都就是伤筋动骨,虽然锁皮境的体魄能保住他们的命,但想要逃跑已是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跟邵弦搏命。
…
这场厮杀大概持续了三刻钟左右。
待得邵弦浑身是血,开始感觉气息逐渐萎靡的时候,其实北乾谍子已经尽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邵弦能够感觉到体内的血池在沸腾,他伤痕累累的双臂在轻微发颤,那是身躯正在给自己反馈“不能再打了”的信号。
好在血池依旧充盈,一切皮肉损伤都在自行修复中。
…
地上四个血葫芦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这次,邵弦开打的时候就直接冲着断他们腿脚猛攻,为的就是防止这几个人四散逃窜,自己一个人追不过来。
先废掉腿脚,一切才好办。
…
“你到底是什么人……”
直到横在地上无法起身,谍子中那位东家才终于开口对邵弦问出这第一句话。
他想不通。
眼前这少年根本没有任何武艺,他的血肉骨骼何其孱弱,却能迸发出恐怖的力量速度,而且挨了那么多刀,即便没有被刺中伤害,也早应该失血而亡,可他没有。
直到这会儿,少年还抵着榔头站在那儿。
邵弦没有回应对方的话。
倒不是不屑与之交谈,而是实在太累,累到不想开口说话。
他扛起榔头晃晃悠悠地走进白杨树林,在那诡异的戏台前坐下。
此时戏台上的二位已经演绎到最后一折。
此前旦角女声的千百回转,在此时终于迎来了小生的回应。
小生锦衣还乡,陪伴在旁,细细聆听那旦角的离恨相思,台上八尺长绫回旋飘逸,渐渐模糊了一男一女的身影。
邵弦并没有掐准时间,但他将将赶上了这场戏的落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鲜血浸迷了眼,邵弦没能看清楚戏台上那旦角的面容,只能凭轮廓判断那必然是一位美得惊天动地的……女鬼。
至于那锦衣还乡的小生他倒是看清了。
那是赤衣女扮男装上去客串的,被那张脸怼脸了太多次,就算妆容大改,邵弦也依旧能认得出来。
…
民间其实有很多唱给鬼听的戏台,称为阴戏。
逢年过节事,这种戏班子会通宵达旦地唱,即便台下无人也会尽心尽力地演绎,因为那不是唱给活人听的,而是演给死人看的。
今夜则是反过来,邵弦体验了一把死人唱给活人看的戏。
曲终,精致的戏台子悄然消散,白杨树林间再也看不到一丝灯火。
赤衣从邵弦身后冒了出来:
“怎么样,姐姐的唱腔还可以吧?”
邵弦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赤衣又恢复了瓷白中带着几分清灰的死人脸:
“能不能变回去?变回戏台上那个样子。”
赤衣眉头一皱,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嚯,你这是什么口味?”
说罢她又用手指戳了戳邵弦身上的血迹,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错嘛,出了挺多血的,刀口都很深,磐血已经浸入骨骼,距离锁骨境不远了。”
“呐,四条死狗都给你留着呢,我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了,不过既然都是蜕生神教的,估计平时都没少喝人血,你想怎么杀就杀去吧。”邵弦指了指江边。
赤衣立马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好耶,攒功德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