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报大捷疏

落日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靖江王府的青砖地面上,李定国一袭戎装,风尘未洗,单膝跪地于案牍之前,手中狼毫饱蘸浓墨,正书写着给皇上的报捷奏疏。

王府内静谧无声,唯有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李定国回想起一路东征的艰辛与辉煌,目光坚定且炽热。严关一战,象兵冲锋,吼声震天,敌军溃败逃窜,尸横遍野;桂林城破之时,定南王孔有德走投无路、自焚而亡,那熊熊烈火宣告着胜利的曙光。

如今站在这曾经被敌军盘踞的王府,山河光复之感涌上心头。李定国深知,这每一场胜利不仅是将士们用热血换来的,更是大明复兴的希望所在。他一笔一划,将战事的经过、将士的英勇、收复的失地细细道来,字里行间满是对皇上的忠诚与对光复大业的决心,希望这份奏书能让远在后方的皇上知晓,抗清之路虽艰,但大明的旗帜依旧在风中烈烈飘扬。为官兵用命,上下一心东征讨虏,克复桂林,大破贼众事。

臣定国,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仰瞻天阙,恭呈捷报于陛下。自胡尘蔽日,妖氛乱华,社稷倾颓,宗庙蒙羞,臣每念及此,未尝不涕泗横流,痛心疾首,矢志攘除奸凶,光复旧物,以酬陛下知遇之恩,以雪国耻家仇也。

今赖陛下洪福,将士一心,同仇敌忾。臣统貔貅之师,东征讨虏。兵行之际,臣运筹帷幄,密设奇谋。先遣小股精锐,佯作败退,示弱于敌,诱其骄狂。贼果入我之彀,次第歼剿叛贼张国柱、孔有德之兵逾万矣,逆虏由是丧胆,声威所及,伪官伪兵宵遁一空贼湖南州县皆成破竹。

臣于六月间统兵由武冈、新宁,血战数日直下全州阵斩首虏孙龙李养性之首,克复全州,逆贼孔有德率凶徒意欲负隅于兴安之严关,臣督帅诸军奋死力战,我象兵俄而令声既发,象兵驱象驰向敌军。大象举步沉雄且劲,所经之处,大地为之震栗,尘沙飞扬。其横冲直撞,将敌军之阵形冲得支离破碎。贼军之战马睹象,皆惊嘶而退,骑手莫能控驭。象兵乃乘隙以器攻贼,箭落如雨,枪刺如林,使贼军伤亡甚惨。于象兵之猛冲之下,战阵崩摧,贼众四奔窜,尸骸蔽江而下也。七月初二日,我军跟踪而至城下臣副将马进忠往昔与贼将王允成交谊甚笃,进忠遂于城下唤允成之归正也,允成乃开西门放王师入城,该臣看得,允成于永历元年孔贼入湘之时,不思抵抗报国,竟大掠湘乡新化,荼毒百姓,流毒皇上赤子,念本年大兵东征,兵临城下,允成悔罪投诚,打开城门免王师多伤亦一功也,伏请皇上念其微功,稍缓其诛,以观后效也。

逆酋孔有德走投无路,自焚而死,其麾下贼兵,或被当场斩杀,或伏地请降。桂林城内,百姓听闻王师得胜,欢呼雀跃,箪食壶浆以迎。皆言久受贼寇欺凌,今日始得重见天日,实乃陛下圣德之所致。

是役也,逆酋孔有德走投无路,自焚而死,其麾下贼兵,或被当场斩杀,或伏地请降。桂林城内,百姓听闻王师得胜,欢呼雀跃,莫箪食壶浆以相迎矣。皆言久受贼寇欺凌,今日始得重见天日,复见汉官威仪,无不喜极而泣,实乃陛下圣德之所致也。此战官兵力战大破巨贼,声威大振,贼胆已寒。查孔有德崇祯四年作乱山东后经官兵痛剿,仓皇出逃投虏,甘未逆虏前躯,认贼作父,荼毒地方,所过哀怨遍地,罪孽深重,此役官兵气势如虹,攻城甚急孔贼畏罪自尽亦为一快事,然未能生擒显戮磔于闹市场以为叛贼炯戒,亦可谓为一憾事也。然克桂林者,仅为胜之伊始耳,复两京方为最终之使命也。嗣后臣当秣马厉兵,乘胜长驱,犁庭扫闾,尽复祖宗故地,使大明江山重归一统,海晏河清,四方来朝。然克桂林者,仅为胜之伊始耳,复两京方为最终之使命也臣定国惶恐再拜,伏惟陛下圣鉴。

永历六年七月初六日具奏。

李定国搁下手中狼毫,饱蘸墨汁的笔锋在宣纸边缘轻轻一拭,那封承载着桂林大捷荣耀与艰辛的报捷奏疏已然写就。他抬眸,目光透过王府雕花窗棂,望向天边那抹如血残阳,余晖洒落在他满是风霜的面庞上,坚毅中透着几分欣慰。

“来人!”李定国一声令下,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见一名年轻士兵疾步走进,单膝跪地,眼中满是崇敬与紧张:“将军!”

李定国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奏疏,轻轻卷好,再用朱红色的丝绦仔细系上,递向士兵,郑重说道:“此乃关乎大明兴衰之捷报,务必星夜兼程,送抵皇上御前。你循着驿站路线前行,途中莫要停歇,莫要贻误,若有差池,军法处置!”

士兵双手接过,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的是整个大明的希望,高声应道:“末将定不负将军重托!”说罢,转身大步迈出房门。

出了王府,士兵快马加鞭,朝着远方奔去。不远处,一座明朝驿站映入眼帘。驿站的房屋虽略显陈旧,却透着古朴与庄重。土黄色的围墙圈起不大的院落,几间屋子错落分布,檐下悬挂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马厩里,数匹健硕的驿马正悠闲地吃着草料,它们都是传递军情的得力“伙伴”。驿站的驿卒早已得到消息,翘首以盼。士兵疾驰至驿站,一个利落翻身下马,与驿卒迅速完成交接。片刻后,又换了一匹精神抖擞的驿马,继续踏上征程。

一路辗转,这份奏疏终于被送至永历皇帝所在之处。此时的宫殿内,气氛压抑沉闷。永历皇帝朱由榔坐在龙椅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傀儡。朝堂之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权臣孙可望把控着诸多军政大权,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在其监视之下。

当听闻李定国的捷报传来,永历皇帝先是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可转瞬又被无奈与苦涩取代。他深知,即便有如此大捷,自己也无法真正施展拳脚去推动局势的改变。但他还是急切地接过奏疏,双手微微颤抖着解开朱红色丝绦,展开宣纸。看着看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眼眶渐渐泛红,可这份喜悦背后,更多的是无力感。他抬起头,望向空旷的大殿,身旁的太监和宫女们噤若寒蝉,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好似连空气都凝固了。

“李定国,真乃国之栋梁……”永历皇帝轻声呢喃,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却无人回应,只有无尽的落寞与惆怅。

须臾,王府庭院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士兵已跨上一匹矫健的战马,缰绳一勒,战马长嘶,扬尘而去。李定国伫立在王府台阶上,望着士兵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恰似一座不朽的丰碑,守望着明朝中兴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