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雾气漫过锁骨时，沈知意才惊觉中衣早已湿透。萧云铮滚烫的掌心贴在她后腰，两人相贴的胎记泛起金红色光晕，将漆黑的水底照得透亮。
“怕了？“男人低哑的嗓音震得她耳尖发麻，玄铁铠甲沉在潭底，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昨夜叛军突袭时，那支淬着狼毒的箭矢离心脏只差半寸。
沈知意咬开指尖按在他唇上：“王爷若再乱动，这噬心蛊可要游进丹田了。“鲜血渗入他齿间刹那，缠绕在萧云铮腕间的黑气突然发出尖啸，竟是条三寸长的蛊虫。
水波剧烈震荡，他们头顶忽然垂下无数银丝。沈知意腕间玉镯青光暴涨，映出来人绣着金线的皂靴——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影卫，靴尖还沾着大相国寺特有的菩提花粉。
“抱紧。“萧云铮突然扣住她的后颈没入水中，寒潭深处竟有暗流涌动。沈知意憋气时唇瓣擦过他突起的喉结，男人肌肉陡然绷紧，带着她旋身躲过刺来的峨眉刺。
血色在碧水中晕开，沈知意发间的银簪突然脱落。簪头莲花绽开的刹那，十二枚淬毒银针齐发，将追兵钉在嶙峋的礁石上。这是她及笄那年养父给的保命符，此刻却映出萧云铮震惊的眼神。
“江南杏林谷的莲杀阵。“他攥住她脚踝将人拉回怀中，指腹摩挲她腰间胎记，“七年前救我的小医女，原来从那时就是谎话精。“
沈知意张口欲辩，却被渡来一口气。波光粼粼中，她看见萧云铮锁骨下的旧伤疤——正是她当年用金疮药反复涂抹的位置。原来红烛夜他说要屠尽沈家时，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暗流尽头豁然开朗，千年钟乳石上竟嵌着面青铜镜。两人身影倒映的瞬间，镜面突然浮现出北境祭天台的景象。沈知意腕间玉镯应声碎裂，露出内侧镌刻的小字：双生契，死生同。
“现在逃不掉了。“萧云铮将染血的玉佩系在她颈间，那是他母妃的遗物，“从你为我种下连心蛊那夜开始，镇北王府就只剩一个女主人。“
忽然有婴啼声从石缝传来。沈知意拨开藤蔓，浑身浴血的妇人正将襁褓塞进暗道。婴儿肩头的玄凰胎记刺痛了她的眼——与羊皮卷记载的双生子特征完全吻合。
“小心！“萧云铮挥剑斩落毒镖时，那妇人突然掏出个银铃。铃铛在掌心炸开的瞬间，沈知意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那年拐走她的人贩子腕间，也系着这样一串会爆炸的银铃。
月光突然被血色吞没，潭水开始沸腾。沈知意颈间胎记灼如烙铁，青铜镜中竟走出个与她容貌相同的红衣女子。女子指尖点在萧云铮眉心，他心口的凤凰胎记突然开始流血。
“好孩子。“女子笑声带着蛊惑，“用他的心头血浇灌祭坛，你就能回家......“
萧云铮的剑却在这时刺穿幻象。他将沈知意按在湿滑的石壁上亲吻，唇齿间铁锈味弥漫：“看清楚了，你夫君是活生生的人。“
沈知意摸到他后背密密麻麻的旧伤，突然记起昨夜他昏迷时的呓语。塞北的风雪里，少年将军捂着心口说：“若找到那个戴银铃的小姑娘，定要护她一世安稳。“
雨丝缠上烛芯时，萧云铮正握着沈知意的脚踝上药。白日里刺客的毒镖擦过她玲珑骨，此刻渗出的血珠竟泛着金粉，落在青玉砖上凝成粒粒红豆。
“王爷这手法，倒比刑讯死囚还狠。“沈知意咬着锦被闷哼，发间银簪早不知丢在哪个角落。萧云铮的拇指按在她足心穴位，那里有粒朱砂小痣，与她眼尾泪痣遥相呼应。
男人突然将药膏抹上她膝弯：“王妃当年给本王缝合箭伤时，可没这般娇气。“烛火噼啪炸开，映出他衣襟内错落的疤痕——正是她七年前用桑皮线缝过的伤口。
沈知意忽然翻身将他压在鸳鸯枕上。散开的青丝垂落他胸膛，与渗出血丝的绷带纠缠：“那王爷可知，当年我为何独独救你？“
窗外惊雷骤响，她指尖划过他心口玄凰。胎记突然泛起金光，竟勾出段尘封记忆——
十四岁的萧云铮被追杀至破庙，喉间横着柄淬毒匕首。蒙面人厉声质问传国玉玺下落，他却瞥见供桌下露出半截杏色裙角。小娘子腕间银铃轻颤，让他想起北境猎场那只误入陷阱的白鹿。
“因为你的眼睛。“沈知意唇瓣贴着他跳动的胎记，“像雪原上的头狼，宁肯咬断腿也要站着死。“
萧云铮猛地扣住她后颈。罗帐被掌风扫落，笼住满室旖旎。他吻得凶狠，却在她疼得瑟缩时卸了力道：“当年那碗迷魂汤，你掺了三钱黄连。“
沈知意怔住。她分明记得是养父给的蒙汗药，可萧云铮腕间突然浮现的青色脉络，分明是连心蛊发作的征兆。蛊虫在他们唇齿相依时游入血脉，将那些刻意掩藏的往事掀开冰山一角。
七年前的雨夜，重伤的萧云铮攥着银铃碎片昏倒在沈家后院。是沈知意剜了心头血为他续命，却被养父用离魂香抹去记忆。而那碗苦药里，藏着他悄悄塞进的凤凰金钗——此刻正插在贵妃的九鸾髻上。
“王爷！“墨羽的急报混着血腥气破窗而入，“太子带着金吾卫围了王府，说要搜查北境细作！“
沈知意抓起外袍的手被萧云铮按住。他慢条斯理地系着她腰间丝绦，将虎符玉佩缠进她衣带：“怕什么？本王教你个乖。“
前厅火把照得白昼般通明时，众人看见的是这幅景象——镇北王赤着上身倚在软榻，心口伤处覆着王妃的茜色肚兜。沈知意云鬓散乱地端着药碗，颈间红痕比那御赐的珊瑚珠还要艳上三分。
太子手中的银铃铛突然炸裂，他盯着沈知意锁骨下的凤凰胎记，眼底翻涌着骇人的癫狂：“好一个双生契......难怪母妃非要你死。“
萧云铮的剑锋却在这时挑开太子前襟。明黄里衣下，一模一样的玄凰胎记正在渗血：“皇兄是不是忘了，当年冷宫里给你喂毒粥的，正是你口中慈爱的母妃？“
暴雨倾盆而下，沈知意忽然听见极轻的铃音。她藏在袖中的占星盘疯狂转动，卦象直指东南——那是萧云铮明日出征的方向，亦是青铜镜中显现过的埋骨之地。
“萧云铮。“她当着太子面咬破他喉结，“你若敢死在外头，我就让整个北境给你陪葬。“
男人低笑着吞下她带血的誓言，将人抱坐在膝上。满地狼藉中，太子看着交织在他们发间的红线，突然想起钦天监的批命：凤凰劫，双生孽，红线缠处山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