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瘫坐在地上,看着贾母脸上从未有过的表情,心里只觉得惴惴,她并没有吃下那碗米饭。
贾母见王夫人仍是如此,心中想着这丑事定不能外传,于是忙命鸳鸯带上签了生死契的奴仆,将小厨房封锁起来。
原本贾母心中还半信半疑,见王夫人这模样,早已坐实她下毒的行为。
于是贾母冷冷道:“你可知道你这行为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若你真得逞,到时候不仅你自己被押进大牢,而且宫里的元丫头,宝玉,以及你珠哥儿留下的兰儿都因为你那糊涂的行为受到连累!”
科举是要检查家里的犯罪情况,若家里人有犯了罪,那人是不能够参加科举考试的。
王夫人仰头还想说什么,贾母却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不论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今日这事情若传了出去,我看你政老爷会如何处置你!”
王夫人知道贾政的脾性,若这事情真让贾政知晓,只怕就一封休书让王夫人滚回王家。
王夫人哪里敢让贾政知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忙对贾母道:“儿媳知错了……”
贾母摇头,道:“眼下我年龄大了,自然是管不住你了,平日里我冷眼瞧着你最喜欢在佛堂呆着,那么这次我就让你久久呆在佛堂里,抄好上百遍佛经,让菩萨洗刷你的罪过。”
王夫人又道:“儿媳不会写字……”
听见王夫人这话,贾母只觉得内心烦躁,后悔当初自己是怎么看上那王夫人的,于是便道:“不会写就照着描画,什么时候将佛经抄上一百遍,再什么时候出那佛堂。”
王夫人知道贾母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格,对于一个不会写字的人来说,抄上一百遍的佛经无疑是难于上青天。
贾母又道:“这些日子你就别去找宝玉,我也叫宝玉不许来见你,几日后的南安郡王府你也别去了,以后外头各种交际就让老大媳妇去,你就安安静静地在佛堂里抄佛经!”
王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好不容易有个出去炫耀的机会一下子就没了。
贾母冷冷向王夫人道:“那几个替你下毒之人也一并发落,或是打板子,或是撵出去发卖,你自个儿定夺,当然对你来说一并打死是最稳妥的法子。”
王夫人没想到贾母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她哪里敢把那些人真的打死,只得唯唯诺诺地应下了。
贾母向邢夫人道:“日后你就向外头说,老二媳妇病了,不好出去见客,也不好让外头的人进来看望,免得把病气传了出去。”
贾母知道虽然王夫人并未真的得逞,但涉及家族丑事,对她们来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才提出软禁王夫人的想法。
邢夫人内心快活地应下了。
贾母似乎想到什么,又向王夫人道:“你也别想向王家传递消息,日后你院子里我可是派几十个人盯着,若不好好把佛经抄好,你这辈子也别想出去!”
贾母的话无疑是掐灭王夫人的最后一丝希望。
王夫人就这样六神无主地被人架到佛堂里。
邢夫人内心又是高兴又是惊讶,她没想到贾母竟然真的会为一个贾琮料理了王夫人,她只侥幸自己之前没有一个劲地针对贾琮。
屏风后头的贾琮看的比邢夫人要清楚。
这些年来,贾母本对王夫人越来越不满,先是挑唆自己亲手养大的贾元春入宫,后头又是苛待贾珠之妻李纨,然后又设计贾琏迎娶王熙凤,再加上对贾琮自己使绊子,拉拢宝钗传出金玉良缘以及忽视贾兰等等,贾母一切都看在眼里。
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贾母将这些年的事情一并发作罢了,给自己下毒只是个导火索。
贾琮也清楚贾母对王夫人的处置并不算严重,毕竟王夫人又没真的得逞,因此她最多就是在佛堂呆些日子罢了,等哪日贾母高兴,再加上宝玉一哄,王夫人可能就放出来了。
但眼下他暂时把王夫人困住的目的已经达到,贾琮至少能平安过一段日子。
……
六月二十六,又是一年盛夏。
贾母与邢夫人等人盛装打扮,领着黛玉等人乘坐马车前往南安郡王府。
因史湘云向贾琮透露过南安郡王府会在这日举行盛大的马球会,贾琮和史崇川等人选择骑马奔向南安郡王府。
南安郡王府门前张灯结彩,往来的车辆络绎不绝,车轮簇簇,竟然堵满了一整条街。
这时贾琮才真切地体会到真正的富贵人家。
因寿宴男女两席分开,贾琏领着贾琮和宝玉随着南安郡王府管事的前往男席,而黛玉宝钗等人则继续乘坐车轿进入二门,往女眷的宴席去。
南安郡王府大门敞开,府内高阔平和,楼宇辉煌显赫,目光所到之处皆是雕梁画栋,流光溢彩。
他们穿过抄手游廊,进入园子,园子里各家子弟或饮酒玩笑,或赋诗填词,或投壶射箭,好不热闹。宝玉早已撇下贾琮去和那些人玩乐。
因贾琏想到贾琮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于是便领了贾琮去认识平日里与贾府往来的勋贵子弟。
除了冯紫英、卫若兰和陈也俊等人外,贾琮还见到不少当日昭文阁里的人,有想和自己比试的韩奇,也有和宝玉大打出手的裘从南。
贾琮面上镇定,都一齐见过。等贾琏自去应酬时,贾琮便随便在园子里逛逛。
贾琮很快就找到史崇川和史崇岳,史崇川说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来了,如今就在那毬场对面的楼阁上。
“所以史崇铮也在那里。”贾琮便猜到史崇铮为何又不与他们在一起。
史崇川道:“那是自然。如今他可得意了,能和那些皇子们坐在上等席,哪里像我们几个。”
出了园子便是毬场,南安王好武,在郡王府里内开辟了一座宽阔的毬场。
毬场的东边立起一座高楼,皇子等尊贵上席客人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毬场上的情况。
西边则是贾琮等人正处于的亭台位置,比东楼低一些,分为男女两席,男女皆可以观看毬场比赛。
贾琮和史崇川来到毬场边,看见这毬场铺上的是上好的细沙,比他们在贾府的武场要强过数倍。
这时裘从南已经穿戴好护具,显然他是要上场准备打马球。
“琮兄,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打马球?”裘从南呵呵一笑,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宝玉,又道,“他是个不中用的,而我还未见识过你的本事。”
贾琮懒得为这些事情出头,也思忖着他未必安好心,于是淡然道:“如今皇子们就在前头,你还想在他们眼皮底下挑事?”
贾琮可没有忘记上回裘从南借玉生事,他不想理睬这种人。
客人来齐后,马球会也正式开始。
贾琮感到有些意外,那裘从南果然是个习武之人,在马球会上大出风头,史崇川和史崇岳被击打得连连败退。
贾琮有些不太明白史崇川为何如此执着于这马球会,虽然他之前练习马球,但也不过是为了应酬,并不像史崇川或裘从南为了争个输赢。
除了科举,其它的方式斗争对贾琮来说都是虚的。
这时史崇川又一次被裘从南使小动作险些翻下马,马球会暂停,史崇川无精打采地从毬场上下来。
贾琮扶史崇川下马,道:“你今日是怎么了,非要在这马球会争个输赢,而且你的马球技术并不如裘从南,何必为争这一口气。”
史崇川有些面色苍白,虚弱道:“我原也是不想争个输赢,只是适才我去瞧了那马球会的彩头,那彩头竟是一枚失踪的玉佩,那是我祖父留下来给我的。”
贾琮感到奇怪,问道:“天下玉佩之多,你怎么就确定那玉佩是你的。”
史崇川道:“千真万确,那玉佩的麒麟面有一个裂纹,与我失踪的那块一模一样。”
史崇岳在一旁咬牙切齿,低声道:“定是铮弟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用来讨好皇子们,而皇子们把这枚玉佩当做彩头。”
贾琮这才知道史崇川如此拼命的理由,内心十分厌恶史崇铮借花献佛的行为,于是便向史崇川道:“你且先休息,我和史崇岳去打。”
史崇川脸上露出感激的表情,道:“琮兄,感激不尽。”
贾琮点点头,让小厮们扶好史崇川,穿戴好护具,挑选一根最顺手的鞠杖,试着挥了一下,便跳上陈福刚牵来的黑马,与史崇岳一同上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