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钓鱼佬永不空军

朝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翠衫女子——现在知道她叫柳知意。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只是此刻,星星却盯着楚河的钱袋。

“你还有钱吗?”她问得很轻,像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楚河摸了摸钱袋,里面传来银两碰撞的脆响,“有。”

“好极了。”她突然笑了,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请我吃饭。”

楚河的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圆:“我帮你找回了比命还重要的包袱,你还要我请你吃饭?”

“最后的钱给小二了。”她摊开手掌,腕间的银铃叮咚作响,“而且你也说了,阿七是无赖,没办法找他拿回钱。”

楚河大声道;“那你就来找我,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柳如意笑道:“下次凑整还你。”

说着,她将食指和中指并拢,竖起,“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楚河仔细地打量了柳如意一眼,问道:“你的人格值多少钱?”

柳如意认真地说道:“千金。”

九尾狐的双臂突然缠上楚河的脖子:“主人,她可比你会讨债。”

酒肆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照得三人脸色忽明忽暗。

“你的话有理。”楚河终于点头,手指摩挲着钱袋,“这顿我请你。”

小二很快端上吃食:

冒着热气的包子,金黄酥脆的油条,淋着芝麻酱的热干面,还有两碗雪白的豆腐脑。

或许是包袱找回来了,柳如意的心情很好。

心情好,胃口就会好,所以她吃得很快,筷子在碗碟间飞舞,像只欢快的翠鸟。

她吃完了,楚河和九尾狐都还在吃。

星星又看向了楚河。

楚河挥手,又按照原样来了一份,还多加了一份卤牛肉。

柳如意依旧吃得很快。

楚河看她吃着,开口问道:“你既有《千金方》,那认得药王吗?”

柳如意夹起一片卤牛肉,慢条斯理地嚼完:“要是有几个药方就能知道药王。”

她突然轻笑,“那我读遍史书,岂不是能当女帝?”

楚河手中的酒杯一顿,轻笑道:“好像确实没有道理。”

“是没有道理,不过……”女子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响起,“我确实认得药王。”

楚河心中一喜,连忙问道:“那你知道药王在哪里吗?”

柳如意却道:“你觉得药王是个闲人吗?”

楚河摇头,“单听这个看名号,便知道他绝对不是闲人。”

柳如意一仰头,将豆腐脑喝完,“既然不是闲人,那随便来个人找我,就说要见他,莫说是他,连我都要忙死。”

楚河从怀中取出书信,又拿出了那张银票,“我这里有白银千两,一封故人书信,以及一个将死之人,这三样加起来,能不能见到药王?”

柳如意眯着眼,问道:“将死之人,在哪里?”

楚河将手指向自己,“在这里。”

柳知意的筷子停在半空。

她的手指突然搭上楚河脉搏,三息之后,笑容凝固。

“你还有七个时辰。”她收回手,指尖还沾着楚河腕间渗出的黑血,“你的话不假。”

山路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道悬崖上的细线。

悬崖上的吊桥像根蛛丝,在云海里摇晃。

木板间的缝隙能看到万丈深渊。

山风呼啸而过,吹得铁索“嘎吱”作响。

楚河望着万丈深渊上的吊桥,呢喃道:“这至少得是元婴境。”

柳知意的木簪在风中轻颤,轻笑道:“师父建的。”

桥那头站着个年轻人,白衣胜雪。

楚河走过桥,看着年轻人,惊呼道:“听说药王已经有四百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年轻?”

年轻人轻笑,还不等他开口,柳如意抢先说道:“这是我大师兄,药王的二弟子。”

楚河挑眉:“大师兄是二弟子?”

“大弟子叛出师门了。”年轻人微笑,“所以...”

“我升官了。”他的笑容很苦,像放了三天三夜的药渣。

楚河轻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是啊。”大师兄跟着附和,“只是有些家的经,会更难念一些。”

白发老人坐在药炉前,炉火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幅山水画。

“救你可以。”药王的手比玉还白,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条沼泽泥鳅。”

九尾狐的耳朵竖起:“来的我就闻到了,那沼泽里有毒气。”

“噗”的一声,半卷竹简落在楚河脚边。

楚河捡起,展开来看,上面写着:

【龟息术第一卷闭气篇】

第二卷的位置只剩个模糊的墨痕。

楚河歪着头,好像在面对一道难以理解的高数题。

他反复去看,然后开口问道:“就半卷?”

药王点头,“就半卷。”

楚河指着柳如意,道:“我帮了你最宠爱的小弟子。”

药王道:“一码归一码。她是她,我是我。”

楚河又道:“我这里还有故人书信。”

药王将书信放到一边,“所以我打算救你,还给了你半卷。”

楚河不死心,继续道:“我还是一个将死之人,你的医者仁心呢?”

药王眼皮都没有抬,“你也说了,医者才仁心,我名号是药王。”

楚河朝着药王伸出了大拇指,“真有你的。”

药王道:“你要是嫌少可以不要。我比较欣赏有气节的年轻人。”

沼泽的雾气是紫色的,闻着像腐烂的兰花。

楚河盘坐在芦苇丛中,半卷龟息术摊在膝上。

泥鳅在浑浊的水下游弋,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

第一个时辰过去,他学会了闭气。鼻孔渗出的血染红了三根芦苇。

第二个时辰过去,他学会了听鳅。耳畔的血管突突跳动,能分辨每一条泥鳅游过的轨迹。

第三个时辰未满,第二十条泥鳅上钩时,他的指甲已经泛紫,嘴唇乌青。

“二十。”九尾狐数着鱼篓,突然在楚河脸上亲了一口,“主人真棒。”

但楚河却没有什么反应。

九尾狐松开手时,楚河突然向前栽去,“扑通”一声栽进沼泽。

他的手还死死攥着鱼线,线上挂着最后那条拼命挣扎的泥鳅。

九尾狐望着这一幕,不禁回想起以前有人跟她说过的一句话,“钓鱼佬永不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