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馆的铜铃在子时三刻突然齐鸣,我盯着掌心嵌入的绿鳞,那东西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王婶抱着小毛冲进来时,槐树灰烬正顺着夜风在窗棂上拼出菊花纹路。
“阳哥儿!埋完糯米回来,小毛他...“妇人颤抖着掀开襁褓,婴孩脖颈的鳞纹已蔓延到脸颊,眼皮被黄绿色黏液封死。更骇人的是那双手——指缝间生出蹼状薄膜,指甲弯曲如钩。
乾隆通宝触及小毛额头的瞬间,铜钱突然变得滚烫。钱孔中钻出的黑雾凝成三足金蟾,鼓胀的腮帮里竟传出日语呢喃:“...化け物を作る...“
“去取半斤雄鸡冠血!“我扯下门帘上的八卦镜,镜面照出小毛后背浮现的鳞卦——坎位缺损,巽位生煞,正是锁龙井封印松动的征兆。王婶跌跌撞撞跑向鸡圈时,卦馆地砖突然拱起土包。
钢盔破土而出的刹那,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那顶昭和五年制的九八式铁帽内衬缝着锁龙符,符纸边缘残留的指纹正在渗血。当我用铜钱挑起符咒时,血珠突然凝成箭头指向西北——正是袁家祖坟方向。
井底的军歌声突然拔高,混着铁链崩断的脆响。我攥着铜钱冲到锁龙井边,水面漂满泡发的日文符纸,最深处有团黑影正顺着铁链攀爬。月光照在那东西后背时,我浑身的血都凉了——人形躯干上覆盖着青鳞,尾椎骨延伸出蜥蜴般的尾巴。
“荒城の月...照らせ...“含糊的日语军歌中,那怪物突然抬头。溃烂的面孔上,左眼是浑浊人目,右眼却是爬行动物的竖瞳。它扬手抛出个物件,生锈的狗牌在空中划出弧线:731-甲戌-09。
井水在狗牌落地的瞬间沸腾,无数黑鳞飞溅而起。我挥动八卦镜格挡,那些鳞片却在镜面灼出焦痕。当最后一片黑鳞嵌入右手虎口时,1943年的记忆如洪水决堤:
滔天浊浪中,青年爷爷将青铜卦盘按进蛟龙眼眶。血水翻涌间,穿将官服的男人用刺刀挑起襁褓,婴孩脚踝银铃刻着“袁“字。更可怕的是爷爷转身瞬间,他左手的鳞片纹路与我掌心的绿鳞如出一辙。
卦馆方向传来琉璃盏炸裂的脆响。我冲回去时,供桌上的龙骨卦盘正在疯狂旋转,坎位缺口涌出的黑水在地面汇成菊花图腾。本该锁在暗格里的婚书平摊案头,泛黄纸面渗出袁思明的生辰八字,每个字都在蠕动变形。
“癸卯年九月九...“我念着婚书新增的血字,玉坠突然灼烧胸口。翡翠中的血色琥珀裂开细纹,1943年的幻象再度涌现:爷爷的龙鳞刀刺穿的并非蛟龙,而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她跌落浊浪前回眸一笑,眉眼与袁家族谱上的袁思明曾祖母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