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城内
“生,你又打到了猎物啊?”
一个妇人看着面前放置在地上的山鸡、以及兔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激动之色,她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最后从其中拿起来了半只兔子。
“你的运道可真是好啊。”
“我之前也去过山上,但从来都是一无所无,不像你,能够从山上找到猎物来换取钱财。”
说着,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慈祥的笑容。
“只是,你都这般岁数了,如何还没有成家?”
“依照你的条件,这城内的女子不是任由你挑选么?”
“你若是有看上的,只管找我,我替你上门去言说,哪怕是这城中贵人家中的女子,我瞧着你也是配得上的。”
被称作“生”的男子只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自小一个人生活在山上,自然是熟悉了山上的环境,所以多有获猎。”
“至于成家么?”
“生”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身体不好,一直以山中草药养着,便不拖累一个好端端的女子了。”
他将东西递给妇人,而后瞧了一眼天上的日色,又说道:“正好,太阳即将落山,我也要回去了。”
随手将几个“菌菇”送给了妇人,“生”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刚一出城门,“生”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正是樊生。
樊生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钱币,摇头笑了笑。
为了不在成为“神”的路途上丢失属于自己的“人性”,所以他在会稽山的这段时间,经常拿一些猎物下山,来城内换取银钱、买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
绝对不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喜爱享受的“人”,而不是所谓的神灵。
在樊生看来,即便是时间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也不能够丢失属于自己灵魂深处的“人性”,而任由自己被“香火”以及“信仰”之力同化为“神灵”。
这是他这些时日最大的感悟。
奢的母亲在立了一个小小的“河伯庙”之后,便经常性的前往祭拜,而因为她的变化,所以同村的人也有不少同样前往祭拜。
这些“香火”和属于“河伯”的信仰之力汇聚到樊生的身上,继而开始让那“蓄水池”开始缓慢的蓄水。
可在这力量变换的同时,樊生也同样发现了一个问题。
“香火有毒”。
是的,那蕴含着力量的“香火”和“信仰之力”的确是有“毒”的,至少对于樊生来说是这样的。
香火之力中蕴含着太多属于“人”的祈求和情感,这些祈求和情感会在某种程度上汇聚成“念”,也就是所谓的“贪嗔痴”。
贪嗔痴三念汇聚在一起,并不是成为“负面力量”。
他们形成了一种....可以说是没有“正反”标准的力量。
“神力”。
念会逐渐的冲刷“神灵”的“性”,让神灵逐渐的失去所有的正面、负面情绪,然后神灵就会慢慢的变成越来越“公正”,越来越“无情”的存在。
这就是为何说“神仙无情”,或者说“天道无情”的原因。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道便是这世上最大的“神仙”,因为“香火”的供奉、或者说诸多君王、百姓的“祭祀”,无尽的念让其诞生灵智,而后又毁掉他的“情绪”。
所以,天道至公、天道无情。
这对于一般的神灵来说并不是坏事,毕竟这些力量的凝聚、或者说情绪的消失,会让他们越来越贴合天地,最终成就真正的神灵。
但对于樊生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至少,樊生不想当“神”,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哪怕这个普通的人可以存活数千年也是一样。
回到了会稽山上后,樊生盘腿坐在屋子里面,而后闭上眼睛,一念而动,便降临在了“河伯庙宇”的神塑上。
感受着神塑中所储存的“念”与“祈求”之后,樊生才缓缓的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看着苍穹。
天空湛蓝无比,大日照耀着一切,今岁祈求“降雨”的人数太多了....
而距离上一次降雨,已经足足有四个多月了。
小半年未曾降雨....这对于越国、对于越国的百姓来说,是一场相当巨大的灾难。
樊生皱着眉,身躯再次降临到“函谷关”外。
他感受着身下土地的潮湿程度,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看样子,只是越国境内没有下雨,是越国的问题,而非是天下的问题。
既然如此,问题便有解决的余地。
........
会稽城越王宫
勾践皱眉,看着手中的“密报”,脸上神色古怪无比:“文种,你瞧这个。”
他哑然失笑道:“这密报中说,姬午前去秦国,是为了祭拜函谷关——因为他觉着函谷关内有神灵居住,或者说他认为函谷关已经有了灵智,成为了鬼神。”
“而吴国传回来的消息同样如此。”
“他们说当初夫差在海上遇到了鬼神,鬼神来临之前,他们事实上已经交战,且大败而归,尸横遍野,鬼神不忍看到如此多的伤亡,因此将时光倒退。”
“这怎么可能呢?”
范蠡看着手中的密报,片刻后才抬起头看着勾践说道:“大王不相信鬼神之说?”
这句话看似是反问,但其实是陈述,因为范蠡已经看到了勾践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还是说,大王还知道什么其他的消息?”
沉吟片刻后,勾践才叹了口气。
“组建越甲的时候,有一个自桐水而来的少年,他便曾经遇到过鬼神——或者说是他的母亲。”
“此事当地人尽皆知,那妇人的容颜回到了数年之前,并且本是将死之躯,也被鬼神救了回来。甚至还能够自桐水而来会稽,与其生活。”
勾践说到这里,神色更加古怪。
“而且....”
他轻声说道:“据吴国传回来的消息中记载,那士卒说他们所遇到的神灵应当是一位俊秀的少年,头戴玉簪,贵不可言。”
“而随着晋文公一同见过函谷鬼神之人的后人所说,那人同样是一位俊秀的少年,头戴玉簪、贵不可言。”
“甚至.....”
“那妇人的说法,同样如此。”
勾践看向范蠡说道:“从前,从未曾有过鬼神之说,尤其是如此详细、真实记载的鬼神之说。”
“可如今却突然一下子有了三个,且都如此相似。”
“难道你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