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泛起骨沫时，苏云苓腕间的朱砂契正在剥落。昨夜剖出的那团星髓胎体，此刻在鲛绡上蠕动成婴孩模样，脐带缠着块青铜残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而是三百年前药王谷禁地：少年九溟跪在血池中，将她的蜕鳞缝入自己胸腔。
“阿姐的窥天瞳…被海雾蒙住了。“
九溟忽然从背后环住她，指尖划过鲛绡胎衣。苏云苓的蛊鳞炸起又软化，因她看清青年颈侧新生的鳃裂——昨夜他吞下的海髓珠，正将人形蚀成鲛骨。
海底传来埙箫合鸣，七十二盏人皮灯笼浮出水面。每盏灯笼都裹着鲛人枯骨，额间钉着《天医九针》的残页。领头鲛人撕开喉间鳃裂，吐出的不是珍珠，而是半枚染血的守宫砂：“药娘子…可还识得故人鳞？“
苏云苓的银发绞碎灯笼，火油泼洒处浮出星图——竟是当年她为苍溟种绝情蛊时绘制的阵纹。九溟突然咳出带海藻的血，脊背浮出密密麻麻的刻痕：“甲子年亥时…盗阿姐沐浴的鳞片…癸卯年卯时…藏于枕下……“
鲛人族长掀开斗篷，露出与苍溟七分相似的面容。他尾鳍残缺处缠着青铜锁链，链上坠满苏云苓大婚时的碎簪：“好师妹，你当年为保药王谷沉我入海…可曾想过鲛绡能缚魂千年？“
九溟的鳃裂突然暴长，海髓珠自喉间滚落。苏云苓在珠光中窥见骇人真相——海底沉着的并非珊瑚礁，而是三百具缝着她蜕鳞的鲛人尸骸，每具尸身心口都嵌着甘草糖块。
“原来那场海祭…“她碾碎掌心的守宫砂，银血染红星髓胎体，“你偷换了祭品？“
苍溟的尾鳍扫起巨浪，青铜锁链缠住九溟新生的鳃。鲛人们齐声吟唱往生咒，每句咒文都化形为苏云苓的声音：“…愿以鲛骨替君命，不求轮回求同穴……“
九溟在窒息中低笑，撕开胸膛露出星纹缠绕的心脏。本该漆黑的噬心蛊，此刻竟裹着鲛绡胎衣：“师兄可知…你每句咒文…都在替我养蛊……“
海底突然裂开星隙，三百具鲛尸同时睁眼。它们的蜕鳞浮空拼成婚书残页，字迹被海水泡涨：“戊戌年惊蛰…盗阿姐鲛绡被褥…裹伤三日…留香七日……“
苍溟暴怒地扯断锁链，尾鳍却被星髓胎体咬住。苏云苓的银针刺入人皮灯笼，火油泼洒处浮出更深的隐秘——当年沉海的苍溟并未死去，而是被九溟用噬心蛊改造成半鲛，只为验证《往生蛊经》的换命秘术。
“阿姐总嫌海腥……“九溟的鳃裂渗出甘草香，指尖抚过她后颈新生的鳞片，“却不知…你三百年前便是我的海……“
无妄海沸腾时，星髓胎体吞尽了青铜残镜。苏云苓在漩涡中看清最终真相——当年药王谷禁地的血池里，九溟缝合的不仅是她的蜕鳞，还有从苍溟身上剥下的鲛绡。海浪吞没所有咒骂时，她咬碎九溟渡来的海髓珠，尝到了比往生井更苦涩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