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波瓦坦冲突(中)
- 大明美洲帝国:日月旗的应许之地
- 忠诚的小将
- 4445字
- 2025-04-17 21:01:52
时间在一种紧绷的等待中爬过,一天,两天……营地里的空气像是拉满的弓弦,稍微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心里咯噔一下。巡逻的亲卫队脚步更勤,眼神也更警惕,来回扫视着营地外那片沉默的森林。训练场上,新编的民兵预备队还在李铁牛的吼声中练习队列和简单的长矛突刺,动作笨拙,口号也喊得有气无力,显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到了第五天,预想中的波瓦坦人反击还是没影儿。营地里的气氛从最初的高度戒备,逐渐混入了一种让人心烦的焦躁。尤其是亲卫队长,他那张本就粗犷的脸,这几天更是绷得能刮下层霜来。他在议事棚外那片不大的空地上来回踱步,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哚哚”声,好像要把地踩出个坑来。
“王爷,这都第五天了!那帮土人崽子到底打不打?再不来,弟兄们的骨头都快等酥了!”亲卫队长终于忍不住,一撩门帘进了议事棚,嗓门洪亮,震得灯火都晃了晃。他手下的弟兄们确实有些按捺不住了,靠墙坐着的几个老兵,正在保养自己的火铳。这些还是从大明带来的火铳,结构简单,就是个铁管子,后面钻个火门,得用火捻子或者烧红的铁条去点。他们仔细的把预先分好的火药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受潮。每个人腰间都挂着几个用油纸裹紧的小药包,还有专门存放火捻子的干燥皮囊。
“王爷,您就给句话,咱们是等,还是现在就摸过去?”亲卫队长搓着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急切,“总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属下带一队人,去他们常打猎的那片林子外头放几铳,吓唬吓唬,催催他们?”
朱高煦正对着地图出神,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手指在地图上某个区域点了点:“沉住气。鱼还没咬钩,急什么?你当波瓦坦人是傻子?他们也在等,在看。或许,还在串联帮手。”他放下手里的炭笔,“你越急,他们可能越不动。吩咐下去,营防照旧,训练照旧。特别是西边田地那块儿,多派几个人盯着。告诉弟兄们,擦亮家伙,备足火药,耐心点。猎人,要有等兔子撞上来的耐心。”
就在第五天傍晚,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正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天际,给连绵的森林边缘镀上了一层黯淡的金红色。营地西侧,靠近那些承载着无数汗水和希望的新垦田地的方向,几点微弱的火光毫无征兆地跳跃起来。哨塔上的瞭望兵揉了揉眼睛,起初还以为是晚归的猎户或者哪个农夫点燃了驱赶蚊虫的艾草堆。可眨眼间,那些火点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是被风吹旺的野草,迅速增多、蔓延,眨眼间就连成了一条扭动的火线,径直朝着那些刚刚播下希望的田垄扑去!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
“敌袭——!西边!是土人!他们冲着田地去了!放火了!”瞭望兵凄厉的喊声仿佛撕裂了黄昏的宁静,紧接着,尖锐刺耳的铜哨声响彻整个营地,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得让人心头发紧。
“狗日的!天杀的!他们要烧咱们的粮!”正在田边仔细检查新挖引水渠的王初五,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远处跳跃的火光,眼眶瞬间就红了。那片地里,不仅有他带着几个“宝贝疙瘩”般的研究员小心伺候着的玉米、南瓜试验田,更有大片移民们起早贪黑,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血汗地,里面的苗才刚钻出土皮,嫩得能掐出水来!这要是被烧了,大伙儿这个冬天怎么过?
根本不用朱高煦下令,整个营地立刻动了起来。亲卫队营房那边,甲胄摩擦的哗啦声、兵器出鞘的锵锵声、军官的呵斥声、士兵跑动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迅速集结。而那些刚刚扛着农具,拖着疲惫身躯准备回家的移民们,听到警报,再看到远处的火光正贪婪地扑向自家那点活命的根基,所有疲惫和困顿都被一股焦灼的怒火取代了。
“抄家伙!快!土人放火烧田了!”
“跟他们拼了!不能让他们烧!烧了咱们都得饿死!”
“他娘的,老子刚浇了水!”
一时间,根本没人顾得上跑回屋子去找什么像样的武器。离得近的农民,直接抡起了手边的锄头、铁锹,甚至还有人抄起磨得锃亮的草叉。一个刚挑完水回来的壮汉,把扁担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睛瞪得像铜铃,唾沫横飞地吼道:“干他娘的!”跟着人群就往前冲。他们不懂什么队列阵型,脑子里只有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念头:保住田,保住粮,保住自己的命!那田垄里长着的不是庄稼,是他们的未来,是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扎根活下去的全部指望!一群衣衫沾满泥土的汉子,就这样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伙”,如同被激怒的野牛,怒吼着,乱糟糟地冲向了那片火光摇曳的田地方向。
朱高煦听到外面骤然爆发的喧哗和凄厉的警报声时,只是眉梢微微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绘制到一半的营地扩建草图,动作不紧不慢地走到住所门口。外面的夜空被西边田地方向跳跃的火光映得一片昏红,杂乱的呼喊声、兵器碰撞声、还有那独特的火铳爆鸣声隐隐传来,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爹!爹!土人打过来了!他们放火了!”朱瞻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和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兴奋,他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声音都有些发颤,“好多火把!咱们的田……”
朱高煦侧过身,让开门口的位置,目光依旧投向远处的火光和骚动。
“慌什么?”朱高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朱瞻壑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喊破喉咙,火就能自己灭了?还是土人就能被你吓跑?”
朱瞻壑被噎了一下,脸上更红了,一半是急的,一半是羞的。他看着父亲纹丝不动的侧影,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那份冷静与外面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可……可是咱们的人好像和他们打起来了!就在田埂上!还有好多农夫也冲上去了,拿着锄头……”他急切地描述着自己刚刚瞥见的景象,生怕父亲不了解情况的严重性。
“嗯,看到了。”朱高煦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远处几个移动的黑点,那是亲卫队正在压向冲突点,“亲卫队出动了,民兵也顶上去了。你仔细听,火铳声响了几轮了?”
朱瞻壑愣了愣,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去分辨。“砰……砰砰……”断断续续的枪声确实在响,虽然不算密集,但那独特的炸响在夜里传得很远。“好像……响了好一阵了。”
“那就是了。”朱高煦终于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战前布置,临阵调度,自有章法。你现在冲出去,是能帮着扛矛,还是能帮着瞄准?”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帅者应该指挥大局不应该亲自下场指导,如果你的思路和负责战术指挥的人的具体布置相悖,下面的人该听谁的?”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厮杀最激烈的地方:“你看那边,咱们的人虽然人少,但队形没散,火铳和弓箭压住了土人冲锋的势头。那些农夫看着乱,但他们是保自己的地,那股劲头,比什么都管用。波瓦坦人想烧粮,没那么容易。”
朱瞻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心神稍定,仔细观察着战场的态势。火光下,确实能看到穿着简易盔甲的亲卫队如同礁石般顶在前面,后面稀疏的箭矢和不时炸响的火铳构成了一道防线。那些拿着五花八门家伙的农夫们,虽然不成章法,却异常凶悍地和试图靠近田地的土人扭打在一起,空气中隐约传来他们的怒吼和咒骂。
“爹,您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偷袭田地?”朱瞻壑忍不住问。
朱高煦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抚平:“他们不傻,知道哪里最让我们心疼。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让他们憋着坏,在林子里跟咱们捉迷藏强。”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走吧,去哨塔上看得更清楚些。记住,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冷静分析。这战场,也是一本活教材。”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率先向营地中央的瞭望高塔走去,脚步依旧沉稳。
田埂上,战斗骤然打响。波瓦坦人发出尖利的呼号,手臂奋力挥动,将一支支燃烧的松明投向新开垦的田地。干燥的草梗、翻耕后疏松的泥土边缘,几乎是瞬间就被点燃,火舌借着傍晚吹来的微风,扭动着身躯,迅速朝着田垄深处舔去,空气中立刻弥漫开刺鼻的焦糊味。
“快!用土盖!他娘的别让火烧过来!水桶来不及了!”李四五嗓子都喊劈了,眼睛通红,抡起手里的铁锹就冲了上去。他身后跟着一群同样红了眼的农夫,他们挥舞着锄头、铁锹,甚至有人拿着粪叉,拼命铲起田埂边湿润的泥土,奋力扑打、覆盖那些跳跃的火苗。浓烟滚滚,呛得人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脸上、身上很快就沾满了黑灰和泥巴。
与此同时,刚刚放下农具没多久,被紧急集结起来的民兵预备队,在几个嗓门洪亮的老兵带领下,抢占了田埂边一处略微高起的土坡。许多人脸上还带着茫然和紧张,握着简陋长矛的手心全是汗,但连日操练的口令还响在耳边。“弓弩手,准备——放!”随着老兵嘶哑的命令,十几支箭矢和弩箭带着尖啸声飞出。箭矢稀疏,准头也谈不上多好,但还是准确命中了几个冲在最前面、正准备再次投掷火把的波瓦坦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中箭者踉跄倒地,后面跟进的土著明显动作一滞,投掷火把也变得慌乱起来。
“砰!砰砰!砰……”几十支火门枪先后打响。巨大的爆鸣声在傍晚的田野上炸开,枪口喷出橘红色的火焰和浓烈的白烟,硝烟的味道瞬间盖过了草木燃烧的气味。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加上波瓦坦人也在奔跑躲避,这一轮齐射真正打倒的人不多,但那如同旱天惊雷般的巨响,还有眼前从未见过的“雷火”,让许多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的波瓦坦战士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下意识地趴在地上或者怪叫着后退,原本冲击的势头顿时被打断。
“杀过去!捅穿他们!”亲卫队长瞅准了这个空档,钢刀猛地向前一挥,带着他手下那队披着简易铁甲、手持雪亮长矛和钢刀的亲卫队员,发起了反冲锋。这些久历战阵的老兵步伐沉稳,队列整齐,如同钢铁铸成的墙壁,直直撞向有些混乱的波瓦坦人群。
近身搏杀瞬间爆发。新明士兵手中钢制兵器的优势在接触的刹那体现得淋漓尽致。打磨锋利的长矛轻易就能刺穿波瓦坦人身上聊胜于无的兽皮或者粗布,甚至直接贯穿身体。沉重的钢刀带着风声劈砍下去,土著手中的石斧、骨矛、木棍根本无法格挡,往往一碰之下不是断裂就是被磕飞。少数波瓦坦人挥舞着一些颜色暗淡的铜斧或铜矛,那似乎是用天然铜块直接捶打而成,没有经过冶炼提纯和铸造成型,质地软韧,硬度远不及钢铁,与钢刀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卷刃或者留下深深的缺口。
然而,波瓦坦人没有立刻溃败。他们在山林中生存,与猛兽搏斗是家常便饭,骨子里有股悍勇之气,人数上也确实比冲上来的亲卫队多。更重要的是,那些自发冲上来保卫田地的农夫们也加入了战团。他们没有盔甲,武器就是手里的农具,更不懂什么配合,但那股子护食的狠劲却异常惊人。一个壮汉挥舞着沉重的锄头,照着一个波瓦坦人的脑袋就刨了下去;另一个瘦高的汉子用草叉死命地捅刺;还有人抡起挑水的扁担横扫猛砸。一时间,田埂上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农具破空声混成一片,场面极度混乱而血腥。
就在战斗胶着,新明一方凭借武器和组织优势逐渐占据上风时,侧翼的树林里突然又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又一支人数不少的土著队伍冲了出来,他们的装束和波瓦坦人略有不同,显然是另一支部落。
“不好!是援兵!”亲卫队长脸色一变。他看到朱高煦在高台上打出的旗语,命令他稳住阵脚,不要冒进。
新加入的土著生力军如同潮水般涌入战场,刚刚建立的优势瞬间被拉平,甚至有些吃紧。守卫田地的农民们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伤亡开始出现。夜色渐深,火光与月光交织,映照着田埂上殊死搏杀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泥土混合的刺鼻气味。朱高煦在高台上眯起了眼睛,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栏杆,计算着双方的消耗和战场的走向。这场冲突,比预想的还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