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药王菩萨

他到底知道多少？跟刘大又有什么关系？

陈伯宗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抽干了他脸上的血色。

“去我家大窖干什么？不是说要去打电话吗？天都黑了，咱们别耽搁时间，到时候打搅领导们睡觉可不好。”陈伯宗的鬓角滑落一丝冷汗，但脸上仍然镇定。

刘世明的声音却如同索命的钩索：“我想陈村长贵人事忙，大概是忘了去年收天麻的时候，刘伯被你压价的事儿了吧？”

“你知不知道，当时他的儿子正躺在医院里，等着那笔天麻钱救命啊！”刘世明的脸上罕有地露出狰狞：“你为了压他3块钱差价，硬生生拖了3天！刘伯的儿子没钱手术，直接死了！”

陈伯宗身子轻微一颤，嗓子里崩出艰涩：“我，我真不知道…”

陈五也急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当时我们也是帮县里代收的，人家给的价格就是2块钱一斤……”

“你放屁！”刘伯从黑暗中冲出来，手里捏着一张旧的发黄的报纸，“明娃儿都给我说了，当时县里为了减少大家的损失，定的统一收购价就是5块钱一斤！你们看！”

那张发黄的旧报纸上，头版头条写着：“预防药价伤农，市政府出台补贴政策！”

下方一行小字：“规定天麻收购价不低于5元/斤。”

“我当时都跪在你陈五面前了，我都没想着你能5块一斤收购，给我3块钱我也够儿子的手术费了，你呢？你说时候还不到，先收了我的别家怎么办！”

两道泪痕在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见，刘伯的低吼仿若濒死的野兽：“可怜我的儿啊！”

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值几十块钱。

“哎，当时我还借了老刘三十块钱……”

“没想到啊。”

如同一颗石子砸进水潭，几百人的队伍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怪兽的巨口前，被吃掉孩子的人正在哀鸣。

“这事儿是老五做得不地道了，但他也确实没办法，毕竟市里的规定是一回事，那些药贩子能给的价格又是一回事。”陈伯宗解释道，“毕竟人家也是要赚钱的，而且这跟我家大窖也没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陈村长我就问你敢打开看一下吗？”刘世明的眸子中倒映出火光。

“不行！这是我家私产，而且跟你们说事情也没什么联系，我来问你，别人想要进你家卧室看你存了多少钱你愿意吗？”陈伯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当真是倒反天罡，我照顾你是村里娃儿才一直迁就着你，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如果我今天非要看呢？”

刘世明往前一步，身后的刘家人、刘大伯都跟着往前。

“我看看今天谁敢？”

陈伯宗大喝一声，陈家几兄弟跑到牌坊下站定，陆续有人从队伍里出来，也站了过去。

“臭小子，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这个村里到底谁做主。”

陈家在村里是第一大姓，叔伯子侄也是最多的。

刘世明冷笑：“村长，你家大窖里到底藏了什么？让你如此恐慌？”

陈伯宗怒道：“我家大窖里什么也没有，我今天就是看不得你如此无法无天！”

陈家院子里突然传来王寡妇的一声尖叫。

轰隆一声，巨大的地窖木门被掀开，天麻的药香冲出来。

“我的老天爷，天麻，干天麻，好多干天麻！”白家军从院子里冲出来，一边招手一边喊。

陈家男丁早被陈伯宗带走，只有几个女眷在家里，也没人想过会有人过来撬地窖大门。

等王寡妇出来解手发现的时候，白家领着两个侄子已经轻而易举破开了陈家的地窖。

陈伯宗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虎离山了。甚至于，他根本没想过有人能够发现他这个地窖的秘密，难道是刘大什么时候看到了？

他想到这又摇摇头，他特意给陈家大院起了很高的院墙，刘大应该发现不了。那到底是谁？难道这个小子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干天麻？”

“很多吗？？”

陈伯宗这边还在思索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陈家人傻在原地，刘家的人直接越过陈五，朝着地窖跑过去。

有了带头的，其他想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跑过去了。

陈家的青砖大院确实修的很大，以至于几百个人涌进去了也不见拥挤，就听见先进去的人在喊叫着。

“村长家这个地窖，比我住的房子还修得豪华哦。”

“浪个大的地窖，这怕是修到旁边村公所下面去了哦。”

“好多干天麻哦，这怕是有几千斤！”

“打火把的不要进来，全是干天麻，万一要是点燃了不得了。”

刘世明和陈宗伯等人也走进了地窖，身后涌进来一大批人，顿时将地窖入口塞得满满当当。

手电筒光束扫过窖顶，数百个印着不同年份的麻袋呈金字塔状堆至窖顶，最底层麻袋已被压出霉斑水渍

有很多麻袋内衬着防水油布，敞着口子，一块块巴掌大小的天麻上爬满蚯蚓一般的褶皱。

在地窖的最深处，一尊精雕细琢的药王菩萨像供在墙上的暗格，在手电筒的散射下面目阴沉。

陈伯宗清了清嗓子：“不错，这些都是我家种的天麻，去年行情不好，我家就想着给晒干了，等行情好了再卖。”

他看向刘世明：“怎么，我家几兄弟辛苦凑钱收点天麻不卖也违法吗？”

“这下你满意了吗？”陈伯宗的声音拔高了八个度，“大家的天麻卖不出去，我们几兄弟自己贴钱给大家买下来，这难道有错吗？”

陈村长的目光扫过众人，很多人都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对啊，这么多天麻，卖不出去都是亏钱啊。”

“多亏了老陈啊，不然我们亏得更惨。”

有人出声，却是陈家的亲戚在帮着说话，大部分人目中此刻都闪烁着怀疑的目光。

刘世明拿出了录音和照片，陈伯宗推给了陈五。

现在发现了陈家这个超大的地窖，陈伯宗又说是为了造福大家，怕大家亏太惨。

刘世明一直都在拿出真凭实据，但陈伯宗呢？一直都是靠着那张嘴而已。

他们文化水平不高，也没什么见识，但不代表他们蠢。

以往没发现，只是因为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这时，刘世明开口了，他皮笑肉不笑：“陈村长家底可真厚实啊，去年前年大家都在亏钱，就你家起了青砖大院，还有那么多钱收天麻来干制。”

“您家也没人出去打工，我倒是好奇您的钱都是哪儿来的，告诉咱们一声，我们一起发财呗。”

几句话听的众人频频点头，刘世明朝着大窖深处走去。

他停在那尊药王菩萨面前，手抬起来：“难道，是靠药王菩萨保佑？”

陈宗伯突然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刘世明！你敢对菩萨不敬？”

刘世明挥手，药王菩萨像跌落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