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阶上的血渍未干，拓跋烈蛇纹披风扫过满地密账残页，他屈指叩响玉匣暗格：“这账册本王带回南诏圣山还有用。“他甩手将玉匣抛给死士，剩下的四名南诏死士扛起鎏金铁箱时箱底渗出猩红菌丝凝成“忠“字血痂。两名巫女抬来蛇骨轿，轿帘垂落的刹那，他匕首刺入冰面三寸：“告诉萧景琰，南诏的盐道，只通蛇神认可之人。“
玄铁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砖石，萧景琰掀帘下车时玄甲卫已列阵府门两侧，他抬手扯落染血的锦袍：“掌灯，去书房。“书房的门枢发出吱吖般的细响。萧景琰玄铁护腕重重磕在《骊山兵防图》上：“地牢刑架加三层柏木钉，拓跋玉的牢房添床锦被，每日送三钱雄黄酒。若她肯说出秦相与南诏祭司往来的密道......“他把玩着青鸾玉佩，“再便撤了她颈上的陨铁锁。“赵明轩呢？“玄七单膝点地问到。“至于赵明轩...盐帮的舌头，腌进最烈的蛇莓酒坛。“
玄七从鱼鳞甲夹层抽出羊皮卷：“拓跋烈传信——'南诏的盐道，只通蛇神认可之人。三日后若见不到拓跋宏的人头，蛇莓田里埋的就不止盐引了。”萧景琰冷笑劈开火漆，密函背面菌丝遇热显形：“北境三城盐道图......倒是会算计。“他忽而抬眸，“秦相的马场查得如何？““已探明三处。“玄七呈上密信，信纸浸着马厩特有的腥臊味，“漠北苍狼谷藏战马八百，马蹄铁烙着匈奴狼图腾；江南白鹭洲马场以粮仓掩饰，囤积赤霉稻三千石；最后一处在骊山南麓，昨夜......“他指尖划过密信焦痕，“运进三十车南诏蛇莓种。““烧了。“萧景琰将密信掷入炭盆，菌丝在火焰中扭曲成玄甲军旗，“灰烬撒进拓跋宏的汤药——他该上路了。“
地牢方向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刺响，暗卫在书房门口禀报：“拓跋玉砸了药碗，说要见您。““告诉她，三日后南诏城门的血幡升起时，我许她出地牢隔着囚车，看拓跋宏的人头风干。“
地牢穹顶倒悬着万千铁锥，寒气裹着血腥气在铁栅间流转。拓跋玉腕蛇纹刺青被雄黄酒灼出焦痕，靛蓝毒血顺着柏木锁链滴落。她倚在铺着狐裘的石床上，脚边药碗蒸腾着特制的菌丝汤。不得不说她的环境应该是整个地牢里最好的了。“玄甲卫隔着铁栏抛入一卷素帛：“七王子问您，梅花镖的旧伤可还作痛？“拓跋玉勾起药碗：“告诉阿烈——“她突然扬袖泼向铁栏，汤水遇雄黄酒炸开靛蓝毒雾，“他十二岁那年埋在我妆匣里的食心蛊，发作时可比这梅花镖......有趣多了。“
暗处突然传来锁链挣动声，刑架上的精铁链勒入皮肉，赵明轩蟒袍已成血缕。他盯着头顶悬着的蛇莓酒坛嘶吼声穿透地牢的墙：“萧景琰！盐帮弟兄迟早掀了这地牢！“
“省点力气。“玄七甩出链镖勾碎他肩胛骨，“等腌透你的舌头，自有盐帮耗子来舔坛底！“
沈府的铜铃在风中乱颤，沈知夏踩着乌木踏凳跃下马车，裘领沾着的冰粒随她疾步簌簌抖落。她攥紧袖中染血的冰嬉宴请柬，绣鞋踏过回廊时溅起青砖缝里的药渣。
“你怎的回来了？“林清瑶的银针悬在沈父膻中穴三寸处，针尾她手指微颤而乱抖，“宴席未散就——““拓跋玉在地牢里。“沈知夏扯落沾着冰晶的披风，指尖抚过父亲心口狰狞的蛇鳞纹，“今日宴会上秦相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拓跋玉身上被萧景琰关进了玄甲军地牢，萧景琰和拓跋烈达成了盐道交易，萧景琰既允诺留她性命，今夜我便要取心头血。“她抓起案头《齐民要术》，书页夹缝的菌丝正指向骊山北麓，“你与我同去玄甲军地牢，既要剜血，也要保她不死——“
林清瑶的银针倏地刺破脓包，黑血溅入雄黄酒碗竟凝成小蛇：“宿主血蛊最迟明夜子时发作，可拓跋玉若中途咽了气......“
“所以她必须活到剜心取血那一刻。“沈知夏甩袖扫开药案上的瓷瓶，“我已传信萧景琰，玄甲卫的地牢会备足续命的雄黄酒——“她突然掐灭灯芯，黑暗里唯有菌丝泛着荧绿幽光，“就像当年秦相夫人用蛇莓汁吊着柳姨娘的命。“
窗外铜铃被风吹着又是一阵急响，林清瑶的银针匣“啪“地扣紧：“你当真信萧景琰会留后患？“
“他既要南诏盐道，便不敢让拓跋烈断了念想。“沈知夏蘸着黑血在窗棂画出扭曲的蛇神符，“更何况这蛊毒，可不止一人在种。“
暮色裹着细雪压弯大街旁的槐枝，沈知夏的马车碾过冰辙停在了镇北将军府的铁门前面。林清瑶背着药箱首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沈知夏跟在她后面踏着车凳走下来。将军府黑铁门环叩响三声，玄七按着玄铁短刃自影壁后转出，“沈姑娘来得急，主子刚在地牢审完人。“他忽而嗅了嗅，目光锁住林清瑶药箱缝里探出的菌丝，“林姑娘这药香......莫不是掺了骊山红土？““红土养蛊，雄黄酿酒。告诉萧景琰，我们要见的可不是赵明轩那腌臜货。“
“主子吩咐了——“他侧身让开道，“书房备着三坛蛇莓酒，专候沈家贵客。“
穿过演武场时，十二架青铜连弩随她们步伐转动箭簇。林清瑶看着这些青铜连弩冷笑道：“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倒是比南诏蛇窟热闹。“
“林姑娘说笑。”玄七的链镖突然甩向梁柱，惊落三只偷听的灰隼：“这弩机对准的，从来不是贵客。这畜生跟了大姑娘一路，不如炖了给林姑娘入药？““留着。“沈知夏看向灰隼，“等剜了拓跋玉的心头血，正好让它传信给拓跋烈。“
书房门开刹那，一阵风引得半室烛火微微颤动。萧景琰正盯着幅南诏舆图，图上立着一把短刀，刀尖没入“王庭“二字三寸。林清瑶的药箱磕在书案旁的青铜兽炉上，震得炉中香灰四散。沈知夏走到书案前，看着萧景琰“我要带林姑娘入地牢取血。“沈知夏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盐道，“剜心取蛊需九棱针法，普天之下——““唯有她能施术。“萧景琰从图上抬起头看着她，手中握着青鸾玉，“我可以允，但拓跋玉必须活到南诏王庭易主那日。“
林清瑶银针匣“咔嗒“弹开，针尾缠着荧绿菌丝：“你若备足雄黄酒与柏木灰，我可保她取血后不死。““若她撑不到南诏王庭易主......“他扣住林清瑶的药箱，“我要的是活生生的筹码，不是药罐里的腌尸。“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挣动声，拓跋玉的祭袍浸着靛蓝毒血，心口蛇鳞纹在雄黄火把下泛出磷光：“萧公子好大的阵仗——“她腕间蛇形金钏撞出碎玉声响，“连沈家酱缸里的腌料都搬来了？“沈知夏上前用匕首抵住她锁骨旧疤：“剜你心头血解蛊，换拓跋烈坐稳南诏王座。“菌丝顺着刀刃爬上蛇鳞纹，“或者......“她突然扯开拓跋玉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蛊虫轮廓，“让这蛇蛊啃尽你五脏六腑。“
拓跋玉忽而低笑，毒血从嘴角滑落：“小丫头做事倒是狠辣。“她染血的手指勾住林清瑶的银针匣，“取血可以——“她突然握住沈知夏手腕，“但我要亲眼看着阿烈戴上王冠。“
“由不得你。“萧景琰从怀中取出玄甲军密函，函上火漆印赫然是拓跋烈的蛇神图腾，“三日内，你弟弟的刀刃会架上拓跋宏的脖子——“刀尖挑破火漆，里面露出边境三城的盐道图，“届时你这心头血，便是他王座下的第一块垫脚石。“
拓跋玉心口的蛇鳞纹在雄黄酒雾中泛出磷光，林清瑶的九棱银针已没入膻中穴三寸，针尾菌丝绷如弓弦：“按紧她肩井穴！“两名玄甲卫铁掌扣死拓跋玉肩头，她喉间溢出蛇鸣般的嘶吼。沈知夏鎏金匕首划开蛇鳞纹，靛蓝毒血喷溅时，林清瑶的药碗精准接住心尖一滴金红血珠。“够了。“林清瑶银针封住拓跋玉七窍，“雄黄酒吊命，柏木灰止血，我再给她开个补气血的方子，我保她不死。“
“够......够了吗......“拓跋玉额头冒着大颗冷汗，嘴唇泛白，“告诉阿烈......“想再说什么却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省点力气，你的命还得留着唱南诏的登基颂。“沈知夏说。萧景琰的玄铁护腕突然扣住沈知夏手腕：“此血若解不了蛊......“
“那便让拓跋烈用南诏王玺来换解法。“沈知夏甩开他的手，“萧公子的地牢，可比沈家的酱缸腌人多了。“沈知夏拢紧领口，地牢石阶上的碎碴在她绣鞋下发出细碎声响。林清瑶的药箱撞开玄甲卫铁甲，走到沈知夏旁边：“这地牢寒气渗骨，倒是养蛊的好窖。“
“沈姑娘留步。“萧景琰的突然横在马车前，“骊山地宫的门枢——“
“解蛊为先。“沈知夏踩着玄七递来的踏凳上车，“萧公子若急着开宫门，不妨先烧了秦相的马场。毕竟地宫里的青鸾玉形状的匙口，可不会认活人当钥匙。“说着看向萧景琰腰间挂着的青鸾玉佩。玄甲卫举着的火把忽明忽暗，萧景琰喉结滚动似要再言，却只抬手落下车帘。他眼底映着马车远去的黑影，指尖摩挲腰间青鸾玉佩。
沈知夏拽着林清瑶跃下马车：“陈伯点灯！“东厢房的七十二盏琉璃灯骤亮，沈父仰卧在柏木榻上，心口的蛇鳞纹已蔓延至脖颈有逐渐往耳后蔓延的趋势。林清瑶并指如刀削下九片金红血冰，冰片坠入雄黄酒时炸开靛蓝毒雾：“按紧四肢！扶正！银针封天池、神阙！“她三根银针快速刺入沈父天池、神阙、膻中三穴，针尾缠着的菌丝突然绷直：“黑血要喷了！“
沈知夏抓起青铜药坛疾退三步，柏木导管喷出的毒血如箭袭来。血柱撞入坛中瞬间，竟凝成三寸长的阴蛇蛊虚影——正是拓跋玉心口豢养的主蛊形态。那蛊虫虚影在药液里疯狂扭动，与沈父脖颈蛊纹产生共鸣，震得琉璃灯盏嗡嗡作响。
“成了！“林清瑶银针尾端菌丝尽褪，针匣里沉睡的蛊虫突然暴起，被她反手按进雄黄酒坛，“蛊虫已随血毒排出，但老爷心脉被蛊毒蚀穿，需用——““用骊山菌种续命。“沈知夏劈开案头陶罐，千年柏木灰混着青铜屑泼入沈父胸膛。灰烬触及蛊血刹那，菌丝如金线般缝合沈父心口裂痕，在心脉处织成密网。她指尖抚过父亲脖颈渐褪的蛇鳞“沈家祖训第一条：菌毒可解，人心当防。“
琉璃灯光晕里，沈父的呼吸渐趋平稳，脖颈蛇鳞纹褪成淡青脉络，只是唇色仍泛着柏木灰的靛蓝。林清瑶蘸着雄黄酒混着墨汁在纸上疾书，药方上写到：“每日子时喂三钱骊山菌粉兑蛇莓酒，连服七日。但菌种入心脉后......“她转头看向沈知夏：“菌丝会蚕食五感，老爷子今后尝不出酱味，嗅不到菌香——这便是续命的代价。“沈知夏指尖拂过父亲耳后未褪尽的蛊纹：“总比腌在棺材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