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坐在火塘前，蒸腾的水雾从陶罐口涌出，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孩童蜷缩在角落啃食烤梨，甜香与脓血的腥臭交织，死亡的压抑与生的希望在此碰撞。
他凝视着陶罐中翻滚的蒲公英根，他曾以为穿越后能轻而易举的改变一切，现在却连那些受了重伤的人的命都救不回。“至少别再有人因感染死去……”
他用木夹将煮透的桦树皮摊在青石板上晾晒。
荞正跪坐在伤员身旁，眼神纯粹而执拗。
或许自己能通过她的手在这个时代里留下医学的火种吧。
树皮特有的苦涩混着血腥气在洞穴里弥漫，岩部落的几个伤员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在洞穴内回荡。
巢蹲在火塘边，正看着林渊的动作，这些外人有些让她不安，但林渊眼中的光又让她妥协，就像他带来火种和高墙那样。
李渊刚撇过头，就看到荞正拿着一把燧石刀准备切开伤重那人的肚子。
“别碰！”林渊厉声喝止。
荞疑惑得看着林渊，“若是不把肚子上的刀拔出来，他可能活不过今天。”
“直接切会造成伤口感染。”林渊拿过她手中的刀，丢进了陶罐中。
“伤口感染？”荞疑惑的问道。
“它会让伤口处的肉腐烂，族人会全身发烫。”
“你能让伤口不腐坏吗？”林渊刚说完荞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像是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她松开了林渊的胳膊。他们现在还是俘虏。
“上次切开肚子活了三天那人，就是那样的症状，还有很多受伤的人都是因为伤口腐坏最后死去的，若是能让伤口不腐坏，就能有更多的人活下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不能。”
林渊的回答让荞的头更低了，自己在想什么呢，有这种方法，他怎么会教给自己，我们之前还在攻打他们的部落，是他们敌人，有谁会把这么重要的知识交给敌人呢？
“我只能尽量不让它腐坏，但不能保证绝对不会。”
荞震惊的看着林渊，他正背对着自己用木夹捞出石刀。
“用这个。”林渊将刀递给了荞，“刀子上有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他们就是伤口腐烂的罪魁祸首，开水可以将他们杀死。”
荞拿着有些烫手的石刀，看着林渊用已经放凉的蒲公英水洗去伤者肚子上的血污。
“现在可以切了，不仅仅是刀子上，任何地方都有那种虫子，只要把他们杀死了，就能让血肉不再腐坏。”
荞还是有些疑惑，但她决定试试看，自己这些人本来就是别人手中的俘虏，在其他地方是会被杀死的，虽然他不知道林渊为什么会留着他们的性命，但他想要杀死自己这些人轻而易举，不可能再来骗自己。
荞将一块软木塞进族人的口中，小心的沿着插在肚子上的燧石刀切了一道口子，鲜血沿着伤口直流，林渊忍着不适站在旁边，确实像荞说的那样没有伤到内脏。
荞取出石刀后，准备用兽皮将肚子给盖上，林渊看的太阳穴直突突，这原始部落的医生也太狂野了吧。
他拦住了荞的动作，递给了她一根让燧打磨的骨针和桦树皮纤维搓成的线，线很粗，但总比没有好。
“用这些将伤口缝上。”
“缝？”荞疑惑的看着他。
林渊这才想起来，岩部落和自己的部落一样，现在都还是裹着兽皮，应该还不知道缝衣服。
林渊拿来两块兽皮，向她展示。
不仅是荞，从未看过缝衣服的其他人也看的呆了，尤其是巢。
他看向洞穴角落处林渊让留下的兔皮，自己当时还在疑惑，这么小的兔皮最小的小孩子都裹不住，原来还能这样做。
巢原本板着的脸开始有了笑容，今年冬天好过了，有了这样的皮毛加工技术，族人都能用兽皮裹满全身，应该不会再冻死人了吧。
林渊将骨针和线放进水里煮沸后，递给了荞：“煮沸后的针线才干净。”
荞接过骨针，她的手在发抖。
从前为族人剖腹疗伤时，她只凭着一腔孤勇，用石刀割开皮肉，用草木灰草草止血。而此刻，林渊口中“看不见的虫子”让她脊背发凉。她偷眼看向这个外族巫者：他正将煮过的树皮撕成细条。
“若虫子真藏在血里……”荞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为何族人死后，虫子不继续吃空他们的身子？”
林渊动作一顿。“虫子要靠活人的血肉养着，”他将树皮摆放在青石板上，“人死了，血肉冷了，虫子也活不成。”
荞盯着水中浮沉的树皮，突然看向自己手臂的擦伤上。
“要赶快缝合，小心失血过多。”林渊的声音惊醒了荞。
她学着林渊的样子，将伤口缝合。
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伤口缝合听起来容易，实操起来远比想象中的难。
荞得指尖因紧张而颤抖，林渊低声提醒：“收紧些，否则伤口会裂。”
也幸好族人在切开肚子时就被痛的昏迷了过去，不然还没有办法操作。
等荞将伤口缝合好，就像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蜈蚣。
林渊小心的用桦树皮将伤口包扎，“用这个东西比兽皮要干净透气。”
现在麻还不知道在哪里，更不要说纱布了，只能用这东西凑活，他知道其中的鞣酸或许能延缓溃烂，这是原始时代最后的倔强。
林渊包扎完伤者，喊荞过来过来将水倒掉，又换了一盆净水过来，林渊重新将手洗净后开始给其他岩部落的人包扎。
不仅是清水不断地更换，就连洞穴内原先肮脏的地面也被清理干净，撒上了石灰，潮湿处泛起了细小的气泡。
“这块树皮要用滚水煮过才能再次使用。”林渊把换下的已经沾满脓血的树皮交给了荞。
“每次换树皮前都要用烧过放凉的水洗手，还有身上盖着的兽皮，也都要用开水煮过，放在太阳下晒干才能继续用，整个洞穴内都要保持干净整洁。”他小声提醒荞。
荞若有所思：“你们部落的‘干净’是一种看不见的巫术吗？就像是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