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正意图

朱元璋凝眉。

前一秒大言不惭，后一秒脸就被打的啪啪响。

他算是明白，刚刚蒋瓛为何数次欲言又止，全因他那句‘算学不过小道尔’

老朱怎么都没想到，他口中的小道、末技，却推算出了大明两百年后，宗室岁禄会拖垮大明财政的隐患。

虽然不会算，但他心里清楚，孙子和董伦不可能无的放矢，这个推算结果即便有误差，也不会太大。

同时，朱元璋也瞬间明悟朱允熥那小兔崽子到底算计了蓝玉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毫无根基的朱允熥，只能借力打力，利用宗室的力量来消耗蓝玉。

现如今，宗室的人虽然不多，但年长的那些亲王皆手握兵权，实力非同小可，蓝玉想要削减他们的岁禄，可不容易。

但，仅须臾之间，朱元璋便呢喃自语，轻笑道：“不过，小兔崽子，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帝王权术没那么好掌握的。”

除了宗室的人，准确来说，除了大明皇帝外，没几个人会真关心大明的未来。

蓝玉既不是宗室，也不是皇帝，大明的将来与他何干，他要的只是今生权侵朝野。

若他真有不臣之心，想要废帝自立，那直接不沿用前朝的宗室奉养制度，便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

换言之，蓝玉与宗室发生冲突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然而，正当朱元璋这样想的时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嘶~

老朱倒吸一口凉气，矍铄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讶色。

“原来这小兔崽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从广义上，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一套，只不过这小兔崽子压根就不是想让蓝玉来解决这个难题，而是给他对藩王动手递了把刀。”

蓝玉权侵朝野了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毕竟他掌握了新帝，甚至五个辅政大臣中，三个都是他这个派系的人，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从整个大明范围算，却还不是，因为不止他手里有兵权，那些藩王的手中，同样握有实权，尤其是北方的几个塞王。

清君侧，靖国难这六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

秦王、晋王、燕王他们几个，皆手握三镇之兵，而且还都是满配状态，再加上其余藩王手中的兵力，绝对不容小觑。

蓝玉若想要真正掌控整个大明，永远都绕不过这些宗室亲王。

这大好的机会，蓝玉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甚至....”

朱元璋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显然是意识到了更严重的情况，呢喃自语道：“这小兔崽子有可能在为将来削藩，提前做准备。”

这个可能性很大，让老朱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朱允熥这小兔崽子才刚登基，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定下的制度。

可气着气着，朱元璋又笑出了声来。

别的不说，他这个孙儿的远瞻之能，不仅胜于标儿，甚至比他老朱还要厉害。

他们父子只能看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但他这个孙儿却能看到两百年，甚至更远的未来，这种远见卓识，让大明永盛的希望直线蹿升。

“蒋瓛。”

“臣在。”

“以后说话别结结巴巴的，给咱一次性说完。”

朱元璋板着脸呵斥一句，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这让蒋瓛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看来陛下被打脸一事，并不会迁怒他了。

至于原因，大概又是那位隆泰帝做出了令陛下满意的事情，虽然他根本看不懂，但这不重要，伺候好两位陛下即可。

他，蒋瓛，要做二圣手中最锋利的刀。

.....

九月二十九，常朝。

朱允熥老老实实的坐在龙椅上，当一个听话的吉祥物。

“臣户部右侍郎严奇良启奏陛下：宗室岁禄制度存在巨大隐患，恐危及大明根本，拖垮整个大明的财政，臣恳请陛下废除宗室供养制度。”

当前面流程走完，轮到官员面奏时，立即就有人站出来上奏。

哗~

话音未落，满朝文武便是一阵哗然，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严奇良。

不是，你怎么敢的？

先不提太祖皇帝刚驾崩没多久，修改其定下的规矩是为大不敬。

就光是这些亲王当面，你严奇良这样，真不怕被记恨上吗？

要知道，此刻朝堂之上，未来得及就藩的亲王有好几个呢。

代王朱桂、肃王朱楧、辽王朱植、庆王朱㮵、宁王朱权、岷王朱楩等人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去。

除了老朱的子嗣外，还有刚被朱允熥封为衡王的朱允炆也斜眸望去，眼底深处的怒意慢慢滋生。

有人动他们岁禄的心思，能无动于衷才见鬼了。

“你刚才说什么？”

朱允熥装出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再给朕重复一遍。”

“臣恳请陛下，废除太祖皇帝定下的宗室供养制度。”

即便被万千目光所凝视，严奇良依旧顶着压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起来很像是忠臣，但朱允熥却在小本本上把这位户部右侍郎给打了个蓝玉狗腿子的标签。

当严奇良依旧固执己见，朝臣们都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货，陛下都给你机会了，你还不知收敛，真想在这朝堂之上，挨庭杖而亡吗？

陛下敢改先帝遗志，首先是因为他乃陛下，其次当初太祖皇帝重启殉葬制度时，近乎九成以上的朝臣都持反对意见。

可你在干什么？

废太祖皇帝定下的宗室供养制度？

你个蠢货不知道陛下花高岁禄供养宗室的同时，也禁止了他们开源，换言之这叫高薪养廉制度。

废了这个制度？让宗室放飞自我？整个大明都要乱了套，那可都是亲王、郡王啊。

恰在这时，又有一官员站出来。

“臣户部郎中王铎启奏陛下：宗室岁禄制度隐患巨大，若不废除，必将威胁大明江山社稷稳定，恳请陛下废除宗室供养制度。”

嘶~

一众朝臣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严奇良和这个王铎好像都是凉国公手底下的人。

那.....这岂不是蓝玉的意思？

大部分朝臣顿时开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仙人打架，莫要波及我等凡人的模样。

朱权、朱允炆等亲王也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齐刷刷看了过去。

但蓝玉却毫不在意，显然根本没把这群手无实权的亲王放在眼里。

“你二人既然说宗室供养制度有威胁到大明财政的危险，那便给朕说出个所以然来，如若不然，各领庭杖一百，生死由天，太祖皇帝遗志不容辱。”

朱允熥神色肃然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响起，同时心中轻笑：

纷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