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给蓝玉来个阳谋

听到是算学的问题，董伦微微松了口气。

这位隆泰帝在算学上天赋斐然，远非他可比，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今天的授学，不然，他这把老骨头真要撑不住了。

“董师可知我大明去岁国库收入几何？”

“粮食3200万石，布帛50万匹，盐税100万引.....”

“每年的增幅如何？百年后，两百年后，国库收入又能几何？”

“这.....”

“董师，还有，你可知我大明宗室俸禄几何？”

“亲王岁禄一万石，君王两千石.....”

“皇爷爷子嗣几何？现如今各位亲王子嗣几何？朕今后的子子孙孙又有几何？两百年后，我大明宗室几何？又需多少岁禄？”

朱允熥正视董伦，接连数问后，道：“还请董师解惑。”

“这....”

董伦的算学能力不如朱允熥，没能力在短时间内估算出个大概，但却敏锐的察觉到，宗室俸禄可能在不久的未来，蚕食掉整个国库。

甚至可能出现国库收入不足以奉养宗室的情况。

因为，大明国库的收入，几乎依靠田亩粮税，大明土地固定，亩产浮动不大，换言之国库的收入到达一定阈值后，会一直在这个水平上下波动。

但宗室的数量却会一直增长，而且速度非常快。

毕竟，光先帝就有二十五个皇子，那隆泰帝呢？能少吗？

“陛下，此番计算颇为庞大，还请给老臣几天时间，再给予答复。”

“可。”

“老臣先行告退。”

得到朱允熥的点头后，董伦步伐踉跄的离开乾清宫，

一是因为累的，他一把老骨头，一直认认真真的教了陛下数个时辰，早就撑不住了。

二是被吓的，他不清楚刚才陛下的算学题，是真发现了问题刻意询问，还是纯粹灵感乍现，觉得这算学题难解。

但这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此题告知蓝玉，因为，真要推算下去，宗室可能会拖垮整个大明朝的财政。

你蓝玉不是要逼老朽低头吗？不是想权侵朝野吗？

好，那我给你送点头疼的问题。

......

“董伦如何？”

朱雨莙轻轻揉着朱允熥的肩膀，替他解乏，卷王连续坐几个时辰，也是会累的。

“一个很矛盾的老头。”

朱允熥仰靠在大姐身上，这让他能整个人放松下来。

“怎么说？”

“我本以为他会在授学时夹杂私货，结果从始至终都没有，且在授学时，几乎倾囊相授，是个难得的好老师。

可根据锦衣卫的汇报，董伦昨晚确实去了凉国公府。”

说实话，董伦今日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

自从昨日知晓他是蓝玉的人后，朱允熥和朱雨莙都一致认为，蓝玉定然会学吕氏，在董伦授学的时候，命他夹带些私货。

让自己脑子里对吕氏的惟命是从，把对象转变为蓝玉。

可董伦却并没有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今日只是第一次授学，还未来得及夹带私货。”

朱雨莙一边帮弟弟按摩解乏，一边帮他分析道：“又或是因为你今日的表现，让他意识到你有明君之相，不忍助纣为虐。”

“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

朱允熥脑袋后仰，伸了伸懒腰，话语戛然而止，但朱雨莙却秒懂其意：“你想拉拢这个董伦？”

“那就要看他的选择了。”

虽然仅仅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但朱允熥感觉得出来，这个董伦是人才。

且锦衣卫对董伦的履历调查，也能彰显出其优秀。

所以，他给了这老头一个机会。

就看他回去后，是如何跟蓝玉汇报今日情况的了。

......

凉国公府。

“蒋瓛这个死忠，真是不知死活。”

蓝玉的表情不太好看，就在不久前，他安排在乾清宫的人，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朱允熥姐弟三人根本做不到，动手的人呼之欲出。

他是真想不明白，蒋瓛怎么会愚蠢到效忠一个傻子皇帝，愚忠？想要联手朱雨莙将朱允熥扶起来？

“不会给你们机会的。”

蓝玉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轻笑道：“等我将锦衣卫利用的差不多时，你蒋瓛，不对，应该是整个锦衣卫都没必要存在了。”

锦衣卫指挥使勾结公主架空皇帝，多锋利的一把刀啊！

恰在这时，亲信忽然闯进来。

“何事？”

“禀凉国公，翰林侍讲学士董伦求见。”

“董伦？”

蓝玉微愣，紧随着道：“让他过来。”

不多会儿，董伦便被人带了过来。

“董大人，今日对陛下授学效果如何？”

蓝玉捧着茶杯，一边轻轻抿了口，一边随意的询问。

“授学需循序渐进，才第一天便夹带私货，太明显了。”

自从发现陛下并非痴傻，而是天资聪慧后，董伦越发反感蓝玉的做法，但由于把柄，他只能继续虚与委蛇。

“那董大人星夜而来，又是所为何事？”

蓝玉倒也没生气，毕竟董伦的话没错，而且他对此事也不是很急。

“事关大明存亡的大事，如今凉国公你借陛下之手执掌朝政，老朽只能求助于你。”

见董伦神色严肃，再加上这番话，蓝玉顿时重视起来，放下手中茶盏，问道：“究竟是何事？竟让董大人认为事关大明存亡？”

蓝玉不觉得董伦在开玩笑，毕竟翰林院那群老学究，从来不会在国之大事上开玩笑。

“陛....”

董伦才刚开口，忽然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了下措辞后，这才继续道：“老朽今日在教陛下算学时，以大明宗室每年所需岁禄为例.....”

这位翰林侍讲学士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真相，让蓝玉继续认为隆泰帝只是个愚笨之人。

但董伦没想到的是，当他详细陈述后，蓝玉竟然一点都没听懂。

“这算学太复杂，董大人直接说结论即可。”

蓝玉丝毫没觉得自己丢脸，反而大手一挥，还嫌弃董伦不懂如何描述问题，尽是说些乱七八糟的算学题。

粗鄙武夫，愚笨不堪也。

董伦在心中暗暗鄙夷，越发觉得这位凉国公欲假借陛下之手掌控朝堂是无比愚蠢的行为。

双方智慧差距，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隆泰帝如今只是年幼，等他成长起来，蓝玉能是他的对手才怪。

来日定被清算。

“百年后，宗室或超过两万人，两百年后更有可能逾十万，宗室所需岁禄，恐怕连国库都无法支撑。”

话音落下，蓝玉蹭一下站了起来。

他只是算学不好，不是听不懂人话。

董伦的意思是，大明宗室，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将整个帝国拖垮。

还真是关乎大明存亡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