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的木墙在风中吱吱作响，像是一个老人在低声呻吟。天色仍未破晓，窗外的荒原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只有远处小镇方向偶尔闪过的火光，像一只只挣扎的萤火虫，在夜幕下显得微不足道。艾瑞斯靠着墙坐在磨坊的角落，手中的短剑横在膝上，剑刃的缺口映着微弱的月光，像是嘲笑他的无力。
玛莎蹲在窗边，柴刀插在身旁的地板上，眼神死死盯着窗缝，像一头守护幼雏的母狼。她时不时低声咒骂几句，粗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艾瑞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掌上还残留着抓古戒时的汗渍，黏腻而冰冷。他不自觉地摸向皮甲内袋，指尖触到那枚戒指，金属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他去面对某种未知。
“别老摸那玩意儿，手都抖了。”玛莎转过头，皱眉瞪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艾瑞斯一愣，手僵在半空，低声道：“我没抖。”
“没抖？”玛莎哼了一声，起身走过来，粗糙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小脸白得跟面团似的，还说没抖？老实交代，那戒指到底哪儿来的？我看你从捡到它就魂不守舍的。”
艾瑞斯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终于从内袋里掏出古戒，摊在手心。那暗红的宝石在微光下像是凝固的血滴，戒身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被时间磨平的伤痕。他低声说：“我说了，是在后院挖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可它……它好像会说话。”
“说话？”玛莎眯起眼，凑近看了看，皱纹在她脸上挤成一团，“你是说昨夜那鬼声音？别吓唬我，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不是吓唬你！”艾瑞斯急了，声音拔高了些，“我昨晚听见它叫我名字，还让我出去。今晚也是，那声音又来了，就在我看见那些黑影的时候。”
玛莎沉默了，眼神从戒指移到艾瑞斯脸上，复杂得像一口深井。她抓起他的手腕，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低声道：“要真是这样，这东西可不简单。你爹娘死前，没提过什么古怪的玩意儿？”
艾瑞斯摇摇头，脑海里却浮现出五年前的片段。那是个雨夜，母亲把他塞进床底，声音颤抖地说：“别出声，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猎叉，背影瘦削却挺得像棵树。雨水从屋顶漏下来，打在木板上，滴滴答答，像是在倒计时。那之后，他只记得火光和哭声，再醒来时，父母已经成了灰烬。
“没提过。”他声音低下去，眼眶有些发热，“他们走得太快，连句话都没留。”
玛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别想了，也许就是你运气不好，挖到个邪乎东西。等天亮，咱们找老杰克看看，他走南闯北，见识多，说不定知道这是啥。”
艾瑞斯点点头，可心底却翻腾着不安。那低语不像幻觉，太真实，太清晰，像是有个影子藏在他脑子里，低声呢喃。他低头盯着古戒，宝石的光芒似乎更亮了些，像一颗跳动的心。他忽然有个冲动，想把它戴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别乱动！”玛莎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一把按住他的手，“这玩意儿邪门，先弄清楚再说。”
“我知道。”艾瑞斯挤出一个笑，手却不自觉地缩了回去。他把戒指攥在掌心，金属的冰冷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可那低语却又来了，细若游丝，像风吹过枯草：“艾瑞斯……触摸我……”
他猛地一颤，手一松，古戒掉在地上，滚到木箱旁，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玛莎吓了一跳，低骂道：“你干什么？魂儿都被你吓飞了！”
“它……它又说话了！”艾瑞斯指着地上的戒指，声音发抖，“它让我摸它！”
“你这小子，是不是吓傻了？”玛莎皱眉，上前一步想捡起戒指，可刚弯腰，磨坊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像野兽在喉咙里滚动。她猛地僵住，转头看向窗外。
艾瑞斯也听见了，心跳瞬间加速。他抓起短剑，贴着墙挪到窗边，偷偷往外看。月光下，那个高大的黑影又出现了，站在磨坊外几十步远的地方，斗篷下伸出的金属爪子在地面划出一道道痕迹。那两点暗红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磨坊，像是在寻找什么。
“它怎么又回来了？”艾瑞斯压低声音，喉咙发干。
“别出声！”玛莎拉着他缩回角落，柴刀紧握在手，低声道，“它没进来，可能是没发现咱们。”
“可它……”艾瑞斯想说那黑影和古戒的联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低头看向地上的戒指，宝石的光芒和黑影的红光如出一辙，像是一对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对视。
就在这时，黑影动了。它缓缓抬起头，兜帽下的红光扫过磨坊，像是在嗅探。艾瑞斯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像是擂鼓。那一刻，他脑海里的低语突然变了调，像是一声急促的呼喊：“艾瑞斯……危险……”
他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低声道：“它在警告我？”
“什么警告？”玛莎瞪着他，语气急促。
“戒指，它说危险！”艾瑞斯来不及解释，猛地扑向地上的古戒，想把它捡起来。可就在他手指触到戒面的瞬间，一股灼热从宝石传来，像火炭烫进掌心，他低呼一声缩回手。
同一刻，黑影猛地转头，红光直射磨坊窗户，像两把利箭刺进来。玛莎低骂一声，抓起柴刀挡在艾瑞斯身前，低喝道：“躲好！”
可黑影没动，只是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吸引。艾瑞斯捂着手，盯着地上的古戒，灼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共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苏醒。
“它在找这个。”他低声说，声音颤抖却坚定，“那黑影，它冲着戒指来的。”
“你确定？”玛莎转头看他，眼神复杂。
“不确定。”艾瑞斯苦笑了一下，“可我感觉得到，它和戒指……有联系。”
玛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信你一回。可现在怎么办？那鬼东西堵在门口，咱们跑不了。”
“等。”艾瑞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它没进来，说明它还不确定咱们在这儿。等它走，或者……”
“或者什么？”玛莎追问。
“或者我戴上它，看看会发生什么。”艾瑞斯盯着古戒，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玛莎愣住，随即低骂道：“你疯了？这东西邪乎得很，你戴上它，说不定就被它吃了！”
“可不戴上，咱们可能都活不到天亮。”艾瑞斯的声音低沉，像风中的低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窗外的黑影缓缓迈出一步，金属爪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在试探。磨坊内的空气凝滞得像是冻住，艾瑞斯的手伸向古戒，指尖颤抖，却没有退缩。
他不知道这枚古戒藏着什么秘密，可他知道，有些答案，只有触摸它才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