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疙瘩真有两下子！

顾电工的脸立马就阴转晴了，他干笑一声，“大侄子说，说得是啊，我这不是忙，没时间跑看顾你们这头，这四外都扯电线抗旱呢，我这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那大侄子修好了就下来吧，别在上边杵着了！”

韩世明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如果把小爷逼急了，把你在变压器上动手脚的事情抖搂出来，到时候你就擎等着被眼前这几百号老百姓群殴吧！

“老疙瘩快下来！”

韩世明纵身一跃，当爹的一把接住儿子，原地转了个圈。

韩世明双脚稳稳落地，王淑琴也跑过来，拍拍他身上的灰，“没事吧老儿子？”

“没事！”

韩世明一笑，冲顾电工一挑眉毛，“顾叔，要不你也上去看看？瞅瞅我修的对不对？”

“不，不用，不用哈哈，大侄子有出息，都学会修变压器了……”顾电工吓得连连摆手，见老百姓们都围上来，满脸堆笑，“那我现在就去农电站，让他们合闸通电，眼下正是抽水抗旱的时候，时令不等人啊！”

说完他抓起帽子扣在脑袋上，逃也似的挤出人群，推上自行车，一溜烟干没影了！

“世明，真修好了？”

陈向阳和徐有才等人都簇拥过来，瞅瞅水泥台子上的变压器，都是一脸疑惑。

韩世明一笑，“等会通电了不就知道了？”

两个屯子几百号老百姓都眼巴巴盯着变压器，徐有才忽然一拍大腿，“要是老顾那王八犊子回去不给咱们送电咋办？咱们还在这傻等啊！”

陈向阳皱皱眉，摇摇头，目光望向韩世明，他始终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有修变压器的本事！

“不等还能咋办？真要把顾电工得罪了，以后变压器再出事，还能总找世明帮着修啊？”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现场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在他们看来，电工，那是属于高精尖技术人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万一将来要用人家，人家跟咱甩脸子，咱咋办？

“老疙瘩……”王淑琴悄悄扯扯儿子的衣袖，压低声音，“你先回家去，我和你爸在这守着。”

“不用了妈。”

韩世明心里一暖，母亲一定是怕万一真的不来电，或者没有修好，乡亲们的责难声影响到自己，所以才把他支开，由她和父亲承受乡亲们的指责。

“这都几点了，能来电吗？”

陈向阳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撸起袖子看看手表，有些焦躁的嘀咕一声，徐有才嘴里骂骂咧咧，却也招呼本村的人将电线接好，潜水泵下到河水里，只等来电，就连夜抽水灌地。

地里都旱成啥样了！

再不浇地，今年的收成就全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的心都变得越发焦躁起来，几个小年轻踮着脚抻着脖子往农电站的方向望去，似乎想要看到顾电工亲手合上电闸，给他们送来源源不断的动力！

韩殿臣脑门上也见汗了，身边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他悄悄瞟了儿子一眼，却见这小子仍旧抱着胳膊站在河边，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模样！

“这臭小子！”

“到底能不能来……”

陈向阳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刚喊了一声，就听得河道里放下去的潜水泵发出嗡嗡的声音，村子里也亮起了稀疏的灯光！

“来电了！”

“来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两声，现场一片欢腾！

“还真给修好了！我大侄真厉害！”

“老疙瘩真有两下子！”

陈向阳紧张得快要变形的脸上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在韩世明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他大手一挥，“各个生产小组，马上集合，今晚咱们连夜引水灌地，打赢抗旱保墒攻坚战！”

“好！”

众人齐声大喊起来，徐有才也招呼徐窝棚的生产队员们紧急集合，分派任务，准备今晚干他个通宵！

“老疙瘩学到真本事了！”

一个本家大爷叼着大烟袋，提着铁锹从韩世明身边走过，咧嘴一笑。

“我哥真讷！”同村一个少年也学着爷爷的样子，跳起来，拍拍韩世明的肩膀，像个调皮小猴子似的急忙躲开，吐吐舌头，“打不着打不着！”

“不错不错！”

乡亲们个个面带笑容，或拍拍肩膀，或挑起大拇指，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韩世明脸一红，被这么多人表扬，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杨家粉坊的变压器修好了？”

三道沟公社，得知这个消息的秦书记噌的一下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手电筒，匆匆往外走，“先前不是说坏了几个零件，要去省城才能买到吗？咋这会儿就又修好了？”

“是老韩家的老疙瘩，在咱公社农机站当学徒工的韩世明，他爬到变压器上去给捅咕好了。”

公社范主任拽过自行车，一蹁腿骑上去，拍拍后车座，秦书记一屁股坐在上面，打开手电，“韩世明？有点印象。”

“你这忘性脑……就是挺高个，长得挺好看，不大爱说话那小子！”

“哦……他呀！”

秦书记一笑，“看那小家伙闷声不语的，还真有点真本事！”

“啥话，这就叫人不可貌相……坐稳了！”

两人骑着一辆自行车，顶着满天星星，直奔杨家粉坊村而来。

夜已深沉，老鸹河两岸却是一片忙碌景象，星星点点的灯光沿着河道两侧一线铺开，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到了人间，到处都有来回窜动的身影，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给空旷的原野增添了三分活气。

“现在灌溉多少了？”

范主任站在河边，借着手电光芒，瞅瞅潜入水中，正源源不断将河水抽出来的潜水泵，问陈向阳。

“自打下午六点来电，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抽水灌地，眼下已经灌了三十多垧……估摸着五天内就能把我们七队所有的平地都灌一遍。”

“你们六队呢？”

范主任微微点了下头，问徐有才。

秦书记抬起头，瞅瞅黑黢黢夜色下矗立的变压器，“老陈，这个变压器，真是你们屯子那个叫韩世明的小伙子修好的？”

“嗯，是，咱也不知道他咋弄的，上去捅咕两下就给整好了，得亏着他了，要是不把变压器修好，这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灌上……”

“领导我跟你反应个事！”

不提变压器还好，一提起变压器，徐有才就是一肚子火！

“咱就说农电站那几个王八犊子电工，明明能修好的玩意，故意拖着不修，这回是世明那孩子看不下眼了，自个爬上去给整好了，要是等那几个电工来修，地里的苗早旱死个屁了！”

“这种行为着实太恶劣了，我明天就去找农电站的领导好好反映反映。”

秦书记皱皱眉，转头问老范，“世明那孩子，在农机站干几年了？”

“才一年，还是学徒工，没转正呢！”

“没转正……”

秦书记捏捏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