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都上报了！

“尊敬的青石县委，你们上报的‘韩世明灌溉法’经实地测试后，具备操作简单、结构简便、易于操作等优点，已经被市农机局列为重点推广项目，极大助力了我市的抗旱夺丰收工作，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

市里专门下了一份文件，专门提及韩世明发明的低压喷头，已经在全市范围内进行大面积推广，市里好几个机械加工厂也放下手头工作，按照图纸大批量生产这种结构简单、使用方便的低压喷头，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各公社和生产队手中。

韩世明也没预料到小小的喷头竟然推广普及得如此迅速，现在就连杨家粉坊村后山的坡地上，也盛开起朵朵“水莲花”，放眼望去，一行行一片片，喷薄的水雾被阳光折射出各种绚烂光芒，显得格外漂亮！

得益于老鸹河上游的三口泉眼昼夜不停向外喷水，这条承载着滋两岸上万亩土地和十几个村庄百姓活计的河流才没有在这等大旱之年出现断流，也算是为老百姓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真的好漂亮啊！”

一大清早，韩世明站在村后的山坡上，看着遍地开花，到处盛开的喷灌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能为家乡老百姓做点事，他觉得很自豪，很有成就感。

“喵！”

树上传来一声猫叫，他抬头一看，正是自家的狸花猫，此刻喵子正踩着一只老鼠大快朵颐，牙齿上、嘴上沾满了猩红的鲜血，见韩世明抬头看牠，这货摇摇尾巴低下头，继续撕扯着老鼠的肉往肚子里吞。

韩世明看得一咧嘴。

不愧是老虎的师父，生吞活剥，茹毛饮血，与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哈基米判若两猫！

这货三口两口把耗子吃完，又冲韩世明喵叫一声，蹭蹭两下，从一棵树跳到另外一棵树上去，两只前爪抓着手腕粗的树干，向荡秋千似的往前一荡，凌空飞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森林之中。

好家伙！

小喵子还玩起杂耍了！

韩世明哑然失笑，走下山坡，来到田地里，踩一踩刚刚喷灌过的耕地，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得亏着你弄了这个东西，要不然山坡地的庄稼早旱死了。”

生产队队长陈向阳拎着铁锹走过来，把胳膊伸到喷灌头下面，借着水使劲蹭蹭，一坨坨黑泥顺着水流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看你，在农机站当维修工多好，不顶风冒雨，不出苦大力，你看叔这胳膊晒得……跟老鸹爪子似的……”

韩世明尴尬一笑，“对了叔，照这么旱下去，是不是过几天还得灌一遍？”

“可不么，老天爷不开恩，谁都干瞪眼。”陈向阳叹了口气，瞅瞅亮瓦瓦的晴天，太阳像个大火炉，毫不客气的向干渴的土地抛来一团团炽热。

“要是下点雨就好了……”

韩世明念念叨叨，陈向阳笑了，“没啥好惦记的，种地就是这样，打春把种子撒下去，风吹雨打，干旱洪涝……谁知道年底收成啥样，可这地该种不还得种？谁叫咱们老农民就是干这个的！”

“叔您这么说也对，种地嘛，尽人事，看天意。”

“诶，这么想就对喽！”

陈向阳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掏出一个装咸盐的口袋，从里面倒出一撮烟丝，撕下一节小学生作业本卷成卷，递给他，韩世明笑着摆摆手，“不会抽。”

“完蛋玩意，都多大了还不会抽烟……”

陈向阳也没跟他客气，把卷烟点着，咕嘟一口，“你打一小那阵，我就跟你爸说老疙瘩将来能有出息，现在咋样，才一年就转正成正式工了。”

韩世明只是笑笑，若细论起来，陈向阳的爷爷娶了韩世明他爷爷的妹妹，他还要管陈向阳叫一声叔叔。

“其实吧还是你妈教育得好，人家老王家净出文化人……”

陈向阳使劲裹了一口，将抽完的烟头扔出去，韩世明有些好奇，“叔，我姥姥他们家以前真出了个举人？”

“可不咋的，王举人么，我听我爷爷说，人家可是光绪十三年咱吉省乡试第四名亚元，后来张大帅派人请他当官，他都没去，就在咱们乡下办私塾，把咱们老鸹河这一溜的孩子都归拢过去，教他们读书认字……省城那个姓杨的大官，不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么！”

“要是细算下来，王举人还是你太姥爷，你妈是他们家老三的孙女……”

陈向阳用手刨了刨喷灌后的田埂，皱皱眉，纵然这块地已经喷灌了二十分钟有余，干旱许久的土壤里仍有两指厚的夹干土。

旱情实在太严重了！

韩世明略略点了下头，太姥爷他老人家一辈子教书育人，培养出不少人才，也给王义屯老王家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好名声。

“你姥爷家以前那名望……真不是盖的，别人不说，单说你妈没出阁那阵，求亲的踏破门槛，也是看着你们老韩家耕读传家，你爸忠厚本分，才把你妈许给你爸，要不然哪来的你？”

陈向阳还絮絮叨叨的说着王举人造福乡梓的义举，远处跑过来一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六队队长徐有才！

他和陈向阳俩人打小就死磕。

“你个瘪犊子，四处找你找不着，原来跑这躲清闲了！”

徐有才踢了他一脚，“赶紧的跟我走，有事！”

陈向阳翻了个白眼，“草，把你这臭脚拿回去，多少年没洗了，一股子臭酸菜味。”

“咋的你还要尝尝啊！呀，世明也在，你还不知道吧，你都上报了！”

上报了？

韩世明一愣，徐有才从口袋里抠出一份报纸，打开，指着第四页左下角一个小小的豆腐块，上边赫然印着一排方块字！

“《用奋斗点亮青春之光——记青石县三道沟公社农机站》！”

“这不在这么，瞅这！”

徐有才用手指划着一行细小的铅字，“在以徐继宗为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农机站的各项工作取得了显著成就，涌现出一批技术先锋骨干，二十岁的学徒工韩世明，不到一年就掌握了吉普车日常维修技术，为……”

我去！

韩世明眼珠子瞪得溜圆！

不会吧！

徐主任……真就拿那件事写了篇文章，还顺利发表了！

“你小子年轻，外明不知里暗的事情，我那个哥，一门心思想往上爬，你知道他为啥跑外地去推广你弄的那个什么喷头？”

徐有才拧下喷水的喷头，咕嘟嘟灌了好一通凉水，又抹了把脸，这才把喷头重新拧好，坐在陈向阳身边，笑问道。

“为了……捞功劳？”

“世明这孩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徐有才湿漉漉的大手拍在他肩膀上，哈哈一笑，“那家伙讲话了，两只势利眼，一颗向红心，整天不琢磨别的事，就他么跟猴子似的想往上爬……”

“这个对，那家伙憋得狼哇的……”

陈向阳打趣一句，肩头就挨了徐有才一拳头，他双手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叹一口气，“咱觉着当个农机站长就不错了呗，人家可不知足，非要往大了干……”

“你懂个六，有句话咋说来着，小家雀咋知道老鹞鹰的志向……世明，是这么说的不？”

“叔，那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韩世明忍俊不禁，徐有才踹了陈向阳一脚，“你这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的货，还癞蛤蟆戴眼镜……”

“咋的？”

“愣充文化人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