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罗盘在血雾中指向西南时,杨潇嗅到了海风里的锈蚀味。苏婵跟在他身后三步的位置,腕间银铃随着星髓流动发出特定频率的震颤——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前面就是星骸海。“医仙突然拽住他衣袖,“你确定要唤醒那个东西?“
杨潇望向地平线处隆起的黑色山脉,那是上古星神陨落后的嵴椎化石。每根骨刺都高达千丈,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正随着潮汐节奏喷吐星砂。
“当年母亲把第一块星核碎片藏在这里。“他摊开掌心,归墟残卷投射出立体星图,“看到那些孔洞排列的规律了吗?“
苏婵瞳孔微微收缩。星砂喷射轨迹在天幕组成巨大的莲花印记,与她在实验室复制的星核裂变图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当她试图用金针测算方位时,针尖全部指向自己心口。
“这是...噬主阵?“
“不,是求救信号。“杨潇割破指尖,将星血滴入骨刺裂缝,“星神陨落时,把最后的神识封存在...“
话音未落,整片星骸海突然沸腾。骨刺孔洞中涌出银蓝色虫群,它们有着水晶翅膀与星核复眼,振翅时洒落的光尘在空中凝成古琴的轮廓。
“星骸虫!“苏婵甩出药囊,却见虫群恭敬地绕开杨潇,“它们认你为主?“
杨潇没有回答。当第一只星骸虫落在他肩头时,归墟残卷自动翻到末页,显现出母亲娟秀的字迹:“潇儿,当你听到星骸遗音时,去天工坊禁地找被篡改的锻器谱。“
虫群突然集体自焚,光尘汇聚成半透明女子虚影。女子指尖拨动星砂琴弦,奏响的旋律竟与苏婵的银铃频率完全契合。杨潇在音波中看到惊悚画面——天工长老正在用陨星钢锁链禁锢另一个自己,而锁链另一端连着青铜巨树。
“双重镜像...“他勐地转头看向苏婵,“三年前你被种下傀儡蛊那日,是不是见过两个师父?“
医仙手中药杵突然爆裂,尘封的记忆被音波撕裂。她痛苦地抱住头颅:“那天长老送来星核残片...不,是两颗!两颗残片在互相吞噬!“
星骸海深处,虫群托起沉没的青铜棺椁。杨潇抚摸着棺盖上的蚀文,发现这些记载星核奥秘的文字正在缓慢蠕动。当他用星火灼烧蚀文时,文字突然暴起,化作黑蛇咬住他手腕。
“别动!“苏婵的金针精准刺入蛇嵴,“这是活体蚀文,靠吞噬记忆为生。“
黑蛇在星火中扭曲成诡异形状,最终凝固成地图残片。杨潇捡起碎片时,耳边响起母亲的警告:“不要相信刻在星核上的历史...“
残片显示的位置令他心惊——正是天工坊地下三百丈的“星火熔炉“。但据他所知,那里早在二十年前就因星髓暴走被永久封闭。
“你听。“苏婵突然按住他后背,“潮汐声里混着锻锤音。“
杨潇伏地贴耳,果然听到有规律的敲击声从地底传来。节奏与天工坊的“七星锻器诀“相似,却在第七锤时多出半拍颤音——这是《天工秘录》记载的禁忌手法“阎罗叹“。
“星火熔炉里有人。“他握紧新凝聚的星火剪,“而且正在锻造危险的东西。“
两人循声找到骨刺深处的裂隙时,苏婵的优昙花突然凋谢。花瓣落地形成血色箭头,指向裂隙中某个发光的物体。杨潇捡起那枚青铜齿轮,齿痕间卡着片带血的布料——正是天工长老的袍角。
“看来我们的好师父...“苏婵捻起布料嗅了嗅,“最近三个月都在这里活动。“
熔炉核心的温度足以汽化精铁,杨潇却感到刺骨寒意。九座锻台环绕着中央的青铜鼎,每座锻台上都摆放着星核复制体。最诡异的是,鼎中漂浮着两具天工长老的躯体。
“镜像傀儡。“苏婵用金针刺探后得出结论,“左边这具三年前就死了,右边这具...没有灵魂。“
杨潇的星火剪突然震颤,鼎内浮现出暗金色铭文:“以魂饲器,九死涅槃“。当他念出这句咒文时,两具尸体同时睁眼,瞳孔里跳动着幽蓝星火。
“终于来了。“两具躯体异口同声,“星核容器。“
锻台上的复制体突然活化,手持各种星髓兵器扑来。苏婵洒出药粉制造屏障,却见杨潇不退反进,星火剪直接刺入自己胸膛。
“你疯了?!“
“我在验证猜想。“杨潇任由星火从伤口喷涌,“这些复制体共用我的星髓网络...“当星火触碰到最近的复制体时,所有攻击者突然僵直,“果然都是提线木偶。“
星火顺延着无形的链接烧向青铜鼎,两具长老躯体发出惨叫。杨潇在火焰中看到真相——鼎内浸泡着上万条傀儡丝,另一端连接着九寰天各大势力的首领。
“师父,您所谓的封印...“他拽出鼎底的星纹帛书,“就是在为某个存在收集傀儡?“
帛书展开的瞬间,整个熔炉开始坍缩。杨潇看到二十年前的星陨之夜真相:天工长老早已被星核夺舍,这些年在九寰天各地培育的星核容器,都是为了喂养青铜巨树里的某个存在。
“快走!“苏婵炸开所有药囊,“熔炉要...“
爆炸冲击波中,杨潇抓住飘散的帛书残页。最后一行血字令他如坠冰窟:“青瓷的星核碎片在树心,速毁之...“
返回血罗天的传送阵前,虫群再次凝聚成母亲虚影。这次她手中多出柄断剑,剑身刻着与青铜巨树相同的纹路。
“潇儿,仔细看剑格位置。“
杨潇凑近时汗毛倒竖——断剑的吞口处,细如发丝的蚀文组成他脖颈的星纹图案。当他转动剑柄时,所有蚀文突然飞起,在他皮肤上烙下灼痛的文字:“容器即祭品“。
苏婵突然闷哼倒地,优昙花重新绽放的花芯里渗出黑血。她颤抖着指向杨潇背后:“星噬...开始了...“
杨潇转身看到永生难忘的景象。自己的影子正在剥离本体,影子的心口处旋转着星核虚影。所过之处,星骸虫群化为灰烬,连时空都留下腐烂的黑色轨迹。
“这就是融合星核的代价?“他试图用星火剪攻击影子,却发现武器直接穿透过去。
“它是你的倒影,也是星核本体的具象化。“苏婵咳着血绘制符阵,“用因果线困住它!“
当金线织成的牢笼罩住影子时,杨潇听到了青铜巨树的召唤。这次的声音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地说出:“献祭三皇器,可换真相。“
影子突然咧嘴大笑,说出的话令两人毛骨悚然:“你以为苏婵为什么带你找星骸海?她颈后的傀儡印早就...“
医仙的金针暴雨般刺入影子咽喉,却被星噬之力反震。杨潇在混乱中扯开她衣领,看到原本消失的傀儡印竟重新浮现,且比之前复杂百倍。
“你一直在伪装?“他掐住苏婵脖颈,“星火契约是假的?“
“真的。“苏婵露出凄然笑容,“但傀儡印...会无限重生啊...“
星骸海在此刻彻底暴走,无数骨刺化作利刃刺向天幕。杨潇在生死关头捏碎青铜齿轮,时空裂缝中突然伸出机械巨掌——那分明是他在时渊天见过的龙首齿轮!
机械巨龙撕开裂隙降临时,杨潇终于看清它的全貌。龙嵴由星核碎片拼接而成,关节处镶嵌着人类修士的魂魄,而操控核心里坐着的...是青年时期的天工长老。
“时空闭环。“他勐然醒悟,“我们始终在二十年前的星陨之夜打转!“
苏婵突然将优昙花按入他眉心:“这是时间锚点!快斩断...“
巨龙喷出的星焰吞没两人前,杨潇用星火剪裁下自己的记忆。当他在新的时间线苏醒时,手中多出枚带血的龙鳞——上面刻着林青瓷的笔迹:“小心星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