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两人足矣

“可敢一战否?”

郭深出人意料一声爆喝,顿时让陈宁心中陡生警觉。

先前郭深那一番惺惺作态,这明眼人皆能瞧出,不过是欲扬先抑之计罢了。

可揣测再三,也确实无人能够猜到……

这一出做戏竟是往着朱钧炽而来!

由此可见,大寒和所有知情人的疑惑,就在此刻,全都突然有了答案。

九月初九,人来,事谐……

那布条,纯粹就是冲着构陷朱钧炽而撒出的伪证!

有人正躲于暗中,意图借着西缉事厂之手将小胖墩彻底毁掉。

如若不是如此,又怎能解释眼前这一幕?

事谐……

有哪门子事谐,会是为了让朱钧炽颜面扫地?至于要当着这满城百姓的面,将他径直架在火上烤?

只是不知那人,究竟是哪方的……

南缙既然要利用朱钧炽弄一出皇位之争,自当不会这般行事才对。

威严尽失的小胖墩,拿甚去争那九五至尊?

但眼下出言挑衅的毕竟正是南边来的,那么……

要不是他们内部有不同的声音,要不就是这两人已被大虞某人所收买!

会是谁?

大寒?瞧这脸色铁青得……当不是他。

那位被称作千岁爷的魏姓太监?

唔……寒露曾说过,此人一颗维护国朝颜面之心最真!

若暂且将他排除不算……汤家?

那位老侯爷都气得喘气瞪眼了,汤光祖也是一副想杀人的模样,倒也不像作伪。

除开他们,这大虞内部陈宁也不识得几人了……

陈宁这边心闪如电,大寒那边此时也是如梦初醒。

但是不同于陈宁,他不知晓南缙定有祸乱天家的计策,只将一切全归到了崔杞头上。

此刻百花卫当家人脸上的默然,被他看作是奸计得逞后的胜券在握,因着简直是恨死了对方。

这千算万算日防夜防,也着实未曾想到,隐山会第一轮,他们竟是想通过如此下作的手段获胜……

让大虞自行放弃认输!

不然呢?

难道还真让誉王上去战过一场,然后缺胳膊断腿,甚至于直接丢掉性命?

要真弄成这副模样,大虞的颜面何在?这隐山会剩下的比试,还如何坚持得下去?

关键最气人的还不止这一处!

既然你南缙做了初一,那我北虞自是该做十五。

依葫芦画瓢这谁人不会?

可问题是,南缙此次前来众人当中,就数崔杞官职最高,但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侍郎。

若是第二轮北虞也行挑衅之举,邀这崔杞下场比试。

且不说他的修为境界不合规矩,便是能抹过此节不提,那也和朱钧炽的亲王身份不对等啊!

侍郎兑亲王。

如此下棋,亏的仍是大虞不是?

这姓崔的,算计得是真缺德呵……

遮阳棚下,虽是一片咬牙切齿之声,却始终无人肯先开口一言。

空地周遭,围观百姓同样不敢出声,唯有兀自低头哀叹而已。

这毫城百姓虽和朱钧炽不甚亲近,也没看过几次他的真容,但从传闻中得知,自家这位亲王不是个擅战懂修行的。

摊上这么个王爷,除了认栽还能怎地?

哎……

仿佛猜到了虞人心中所想,那郭深见棚下久无动静,干脆再次扬声,将北人心中的疤径直剜出,放于青天白日之下暴晒。

“这位殿下,你若不敢只管出声认输便是……难道便连这丁点胆气也无么?”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体会。”

“就你这圆圆滚滚的身形,只怕连上马都需人牵扶才可,听说直到如今也未曾入得修行之门!想来……本就是废人一个。”

“你……”终于,自从郭深喊出朱钧炽之名后,便猛然伸手捉住自家幼弟的朱素媜是再也忍不住了。

长公主殿下俏目含煞,当即便要起身喝斥对方。

但就在她将动为动那一刻,却突然被朱钧炽反过来抓住了手。

“阿姐。”迎着朱素媜担忧的眼神,小胖墩勉力一笑:“他说得好似也没错啊……”

看着比苦还难看的笑,长公主殿下无力跌坐回位。

一时之间,这对姐弟各自失魂落魄。

“殿下,你很害怕吧……怕死?”

“如此,我兄弟两个也不妨再大度一点。”

“既然你不是侯官,便允你们同上三人如何?两名侯官再加上你,总是可以了吧?”

见棚下诸人仍不答话,郭深当即两手一摊,更是阴阳怪气起来。

“竟是连这也不敢答应么……”

“如此贪生怕死不似儿郎……”

“如此软弱不堪的王爷……”

“如何能够挡得住我大缙铁蹄……”

够了!

这是有多久了?好似没过去太久吧……

一句句似曾相识的话语直入耳中,朱钧炽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软弱无力的那一天。

被他所刻意遗忘的那一天。

彼时,他只能喊着痛躺于地面,眼瞅着侏儒耀武扬威,眼瞅着他人替自己搏命,眼瞅着张大老苗替自己不得好死!

旁的是甚也做不了……

朱钧炽本是少年,此生过得也还不长。

但就是在这短短时光之中,他大多也活在忍与憋之间。

如今。

此时此地。

他不想再忍!

躲过朱素媜伸来之手,朱钧炽轰然起身。

大虞亲王欲要行事,何人可挡!

“阿寒,拿刀来!”

“殿……”寒露本欲张口劝说,但猛然想到自家兄长也在棚中,终究还是忍回去了。

随即将自家佩刀解下,双手捧刀恭敬递上:“殿下保重。”

“殿下不可胡来!”

“这是要做甚……”

一时间,大虞官员尽皆离坐起身,纷纷出言阻止,便是连大寒和汤光祖也在其中。

甚至于这位魏千岁的心腹,西缉事厂实际上的主事人,竟是不住低声说道:“认输便是,咱们认输便是……”

朱钧炽转过头,目光炯炯看向大寒:“为何要不战而败?魏……千岁那边你能交代得过?”

一连两问,顿时让大寒和众官员噤若寒蝉。

“大寒公公,本王若是真有不测,便求你个事如何?”

“……殿下但说无妨。”

“我那大伴为人老实,别再将他唤回宫中,劳你寻个好差事,让他养老去吧。”

说完转头,也不管那大寒答应与否,朱钧炽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述说。

“我想忘记,但奈何总于梦中惊醒过来,今日对我而言也算是个意外之机,咱们……且重来一次可否?”

如此,才算告慰张大与老苗是吧?

既是这般,便助你从那噩梦之中解脱又有何妨。

血凉……亦可再热。

于周遭人莫名奇妙的注视中,唯一懂得朱钧炽话中之意的陈宁踏前一步。

两人昂首并肩,龙行虎步往着比试场地走去。

一面走,一面默契地先后开口。

“你要战,战便是!”

“无需三人,两人……”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