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锄奸

张旸返回军营,当即传下集合令。

令声方落,不过十息,校场之上闲散人影皆无。

又经三百息,校场已然人潮如织,三列千人队如方正城垣般整齐列阵,声势浩大。

旋即,张旸身披熠熠鱼鳞甲,大步出阵,身后亲卫高举黄巾大旗,迎风舞动。

刹那间,三通战鼓轰然擂响,鼓点如惊雷滚滚,激荡着军营。

三千黄巾士卒见大旗挥动,鼓声奏响,立刻整齐划一地整队跟随,脚步踏地之声与盔甲震颤之音相互应和,声传数里。

张旸率三千将士直扑城西,第一个目标便是高氏大族。

待三千黄巾士卒将高氏府邸围得水泄不通时,高氏族人正齐聚堂前,向家主诉苦。

“家主,那张旸不过一介贼寇,如今窃据高位,对我等高门大姓如此不敬。依我之见,不如速遣人前往安平国,请颜良、文丑二位将军前来,给这贼寇一个教训!”

言罢,该族人还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高家主仿若未闻,继续悠然撒着鱼食。

族人见家主这般态度,心中愈发愤懑,又道:

“家主,难道咱们就任由这贼寇欺凌?往后我等高氏颜面何存?”

高家主闻言,手中鱼食盘瞬间砸向族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厉声道:

“这修县高氏,究竟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

族人大惊失色,捂着头,慌忙跪地:

“自然是家主当家。我只是气不过黄巾贼如此嚣张,担心他族借此笑话咱们。”

高家主冷哼一声,上前一脚踹在族人心窝:

“事到如今,你还在这巧言令色!真当我不知你们平日在乡里横行霸道之事?如今不收敛,还想招惹黄巾,是当我不存在吗?”

族人疼得蜷缩如虾,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乖乖跪地认罚。

未等多时,一人慌慌张张跑来,冲着高家主大喊:

“家主,大事不好!黄巾贼把府邸围住了,正攻打府门呢!”

高家主闻言大惊,又踹了地上族人一脚,怒骂道:

“若黄巾是因游侠之事而来,我便将你们统统交出去,休要拖累家族!”

说罢,他就匆匆离去。

报信之人扶起地上倒吸凉气的族人,劝道:

“兄长,家主这是让咱们赶紧逃命,快起来!”

受伤的族人目光呆滞,浑身哆嗦着问:

“我该如何逃出去?又能逃往何处?”

族弟心急如焚,一巴掌拍过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带你从暗道走!”

族人一脸茫然,他从未听闻族内有暗道。

可族弟已来不及解释,架起他就往暗道方向跑。

二人来到后苑一处狗洞前,族弟催促道:

“快,钻过去!”

族人看着狗洞,面露犹豫。族弟急得不行:

“快走!难道你想连累我们都丧命于此?”

在族弟的推搡下,族人无奈钻了过去。

钻出去后,发现是一间屋子。

族弟随后钻出,拉着他打开屋内地窖,沿着地窖通道前行。

约莫一炊时分,二人重见天日,已然到了城墙之外。

“哈哈哈,族兄,咱们算是虎口脱险,不用再怕黄巾贼追捕了!”

族弟张开手臂,好似鸟兽归林,仰天畅笑。

族兄环顾四周,惊讶问道:

“这里是何处?”

族弟指着北面回答:

“此处乃修县北城外,再往前走,便能到安平国。咱们赶紧上路!”

族兄点头,在族弟搀扶下一瘸一拐前行。

还没走出两里地,一队黄巾人马迎面而来。

两人见状,拔腿就跑。

族弟此刻顾不上族兄,独自拼命逃窜。

黄巾兵见两人形迹可疑,立即追赶,大声呼喊让他们停下。

两人充耳不闻,专往灌木草丛中钻。

黄巾兵三次警告无果,不再留情,搭箭便射。

片刻间,跑得较快的族弟被一箭射中,当场毙命。

而受伤跑不快的族兄,很快被黄巾兵抓住,按在地上一顿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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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高氏府门轰然作响,黄巾卒以撞木奋力冲击。

须臾间,大门崩塌,贼众如潮般涌入高氏府邸。

此等危急关头,自是容不得半分留情。

高氏府邸门前,族人们猝不及防,在黄巾卒如林长枪之下,纷纷中枪倒地,血溅当场。

贼军分作两队,左右并进,见人便砍杀,行径残暴至极。

待高氏家主听闻变故,亲率私兵匆匆赶来时,黄巾卒已然在府内大开杀戒,留下遍地尸首。

高氏家主见状,大惊失色,急忙高呼:

“列阵!列阵!挡住贼寇!”

然而,高氏私兵毕竟兵力有限,难以抵挡黄巾卒如狼似虎的攻势,只能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高氏家主于混乱的人群之后,瞧见了张旸的身影,仿若抓住救命稻草,高声喊道:

“张将军!我修县高氏,对大军恭迎入城,又主动割让田地,不曾有半分得罪。将军如今这般举动,岂不令我等寒心?”

张旸听得真切,仰头回应道:

“高氏!尔等恶行败露,那些游侠已将一切如实交代。正是尔等收买他们,意图行刺。就连与尔等联络之人,都供认得一清二楚,还有何可抵赖?”

高氏家主闻言,面色瞬间惨白如纸,急忙高声叫屈:

“此事绝非我等指使,乃族中不肖子弟所为。我愿交出此人,再奉上一半家产,还望将军饶恕这一回!”

张旸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心中暗想,事到如今,此人竟还心存侥幸,妄图求饶,实在可笑。

有一便有二,那些年轻人心中积怨,若不除尽,必留后患。

当下,张旸毫不避讳,直言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愿将高氏一族的年轻人斩尽杀绝?”

高氏家主闻言,脸色铁青,深知张旸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边在心中咒骂族中子弟误事,一边指挥私兵突围。

然而,府邸小道本就狭窄,此时又被黄巾卒层层堵截,水泄不通,仅凭这区区私兵,根本难以突出重围。

高氏家主多次尝试突围无果,无奈之下,只得率私兵向后撤退。

张旸见状,并未立即下令士卒追击,而是挥臂示意弓手向前,随后下令:

“放箭!”

弓手们早已蓄势待发,迅速上前,摆好架势。

待私兵跑出三十余步,数百支利箭如飞蝗般齐齐射出。

刹那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大片私兵被射成刺猬。

两轮箭雨过后,高氏家主身边仅剩下寥寥不到十人。

恰在此时,另一队黄巾卒杀到,将高氏家主等人团团围住。

高氏家主见大势已去,惨然一笑:

“竖子误我!”

言罢,提刀自刎,好歹留了个全尸,留住了其英烈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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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毕,张旸即率部回转,径往他处豪族府邸而去。

行至半途,恰遇王家仆役前来探察。

彼等见黄巾士卒汹汹而来,惊恐万状,转身奔逃。

怎奈人奔之速,难及箭矢。

张旸麾下弓手一轮攒射,街巷间瞬间再无活口。

待王家察觉变故,欲率众出逃,却已无路可遁。

王家虽设有暗道,然此前擒获高氏族人之队伍,已然回城,召集人手,于城外逐处搜查。

躲于暗道之中者,不敢贸然露头,只得退回深处。

然黄巾士卒循迹追踪,很快便察觉王家有人藏匿,遂展开地毯式搜寻。

待城外从高氏人口中逼问出的消息传至张旸耳中,王家暗道位置顿时暴露无遗。

黄巾士卒寻得暗道入口,便堆积柴薪放火。

一时间浓烟滚滚,即便不能烧死暗道内之人,亦要将其呛出。

“啊,快些跑,快跑……”

烟起之后,躲于暗道内之人难以忍受,纷纷挣扎着向城外露头。

城外巡逻士卒看见烟雾,迅速追至,见有动静,随即便将长枪刺入草丛遮掩的暗道之中。

“啊!”

数位被刺中的人立刻死亡,向下倒去。

刹那间,暗道内被砸伤无数。

被困之人进退无路,状若疯魔,不顾长枪锋锐,相互拥挤着向上攀爬,竟将前方之人顶于枪头之上。

如此反复二三十轮,暗道内方才没了动静。

待烟消云散,黄巾士卒又入暗道补刀。

仔细检查两遍后,留一人前去报信,其余人等返回城外,继续巡逻。

张旸得知消息,即刻沿街逐户搜寻城中大族。

待杀至最后,各大族不甘坐以待毙,纷纷集结私兵,试图冲出城去。

然东西两城早已布置五百人马,并设有拒马,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一露头,便遭乱箭攒射,无奈之下,只得退回城中。

退入巷道之后,各家人马凭借地形狭窄,试图固守。

怎奈黄巾弓手爬上两侧屋顶,占据有利地势,居高临下射箭,众人终究难以抵挡。

大族众人被屠戮殆尽,张旸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问亲卫:

“尚有几家未去?”

亲卫赶忙答道:

“只剩修县冀氏、封氏两大族,以及田氏。”

张旸微微点头,望向封氏家族所在方向,下令道:

“吾亲率一千人马前往封氏府邸,汝等率其余人先赴冀氏,再去田氏。切记,彼等家产不可遗漏,搜刮完毕后,务必妥善保护。”

亲卫领命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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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旸引千人之众,径至封府。

但见朱门大开,内里幽深,仿若巨兽张口以待。

张旸目光如炬,挥手令麾下百人入内探路。

少顷,探者回报:

“将军,封大人率阖族子弟,候于门后庭院。”

张旸微微颔首,挥师而入,自身亦混于队列之中。

踏入府门,张旸目光如鹰,四处逡巡,见无异状,心下稍安,遂大步迈向庭院。

庭院之中,近百人肃立,后方观望者千余。

众人见张旸浑身散发凛冽杀气,多数人不禁瑟瑟发抖。

张旸行至庭院门前,止步三丈,凝视封当,沉声道:

“封氏族人,可尽在此处?”

封当苦笑一声,拱手道:

“皆在此矣。”

张旸神色冷峻,缓缓抬手,作下令射杀之状。

此时,人群中忽有人高声呼喊:

“张将军,我封氏献城迎候,于田产诸事上亦曾为将军周旋,平日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何不给我封氏一个生机?”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跪伏于地,叩首哀求。

张旸手悬半空,目光移向封当,问道:

“伯轩,你和族人,自觉得罪当诛否?”

封当沉默不语,如同一株枯木。

封氏众人见状,纷纷拉扯、劝诫,甚至有人厮打,试图让封当开口求情,封当却始终一言不发。

张旸见状,仰天大笑:

“伯轩兄,待你死后,我当择人过继于你名下,愿你一路走好。”

封当闻言,抬头望向张旸,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尽显君子风骨:

“张将军,多谢了。”

言罢,自怀中掏出匕首,自刎而亡。

张旸不忍直视,缓缓放下右手。

刹那间,弓手万箭齐发,箭雨如注,封氏族人纷纷倒下,一片哀号。

张旸目不斜视,望着封当的遗体,惋惜道:“伯轩兄,走好!”

几轮箭雨过后,庭院内外血流成河。

张旸毫不避讳,踩着血水,走到封当面前,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命人将遗体抬出,随后下令:

“其余人等,一并焚化,封当厚葬。”

就在众人遵命行事时,尸堆中突然传来一声嘶吼:

“你既屠灭我封氏满门,何必惺惺作态?”

张旸回首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浴血之人挣扎着爬起。

张旸目光一凛,冷声道:

“非我欲杀封氏,而是尔等欲杀我。莫以为那群游侠的来历,我查不出来。修县诸大族子弟皆参与其中,你岂会不知?”

血人听闻,噗嗤一声吐出鲜血,惨然笑道:

“这便是你屠戮封氏满门的理由?难道不怕伤天和,遭报应?”

张旸不屑地收回目光,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

“封氏与诸大族勾结,欲行刺我,破坏屯田大计。事发之后,还妄图隐瞒,以财帛利诱我。我若放过你们,待我离开,修县岂不是又要落入你们手中,任由你们鱼肉百姓,欺上瞒下?”

这番话,既是对封氏余党的回应,亦是向麾下士卒表明心迹。

言毕,张旸转身,又道:

“所以,莫要怨恨他人。自己犯下的罪孽,自己心里清楚。我曾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懂得珍惜,就休怪我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