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裕文一觉醒来，头疼的厉害，周遭的环境很陌生。
这是个小房间，布局简单，一架单人床，一张木桌，一扇老式立柜。
一时间，他分不清这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还回味着昨夜的梦。
梦里的时间线是重生前，他英年早逝，在家里突然暴毙，留下孤儿寡女。
年纪轻轻突然丧夫，顾欣很可怜，终日以泪洗面，还要担起养家的重担，过得很苦。
方裕文看在眼里很难受，想帮忙，哪怕说说话，开导开导也好。
可他是个透明人，无论在顾欣身边怎么晃，怎么扯着嗓子喊，对方也听不到......
回说现实。
方裕文躺床上缓了一阵，隐隐听到客厅有叫骂声，似乎在打游戏。
他走出去，才发现外面摆的全是电脑，十多个人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像个黑网吧。
原来在小舅的工作室。
“我去，你可算醒了！”
小舅正叼着烟玩梦幻，拖鞋都不顾着穿连忙跑过来，把方裕文拉回房间。
“昨晚你妈打了五六个电话，把我好一顿熊，问我灌你那么多酒干嘛？”
小舅苦笑：“我JB冤不冤啊？是你自己一个劲灌自己。咋了，心里有事？”
“没啥，就是想喝酒。”
方裕文没说实话，先给母亲回了个电话报平安，又跟小舅闲聊了两句，匆匆离开。
昨天顾欣提分手太突然，话说得太重，方裕文其实也有些怨气。
可做了场梦，见顾欣过得那么惨，他心中满是愧疚，再也怨不起来。
现在只想见顾欣一面，说说话。
至于分手还是复读，都不重要了。
人生漫漫，大不了再等一年。
还有个重要的事，他想把新买的手机给顾欣，万一复读时累了，也能打个电话诉诉苦。
今天是工作日，他给顾欣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也不知道是顾欣故意不接，还是已经去复读了。
想了想，在通讯录找到了未来丈母娘的手机号。
顾欣偶尔用母亲的手机打来电话，方裕文一直存着。
拨通后，顾妈妈的声音传来。
“喂，哪位？”
“阿姨你好，我是......我是顾欣的同学，咱们见过面。”方裕文自报家门。
电话那头，顾妈妈没责骂，轻轻叹了口气：“孩子，顾欣已经去复读了。”
方裕文不死心：“阿姨，您今天有空吗？咱们能不能见一面，聊一聊。”
顾妈妈犹豫了片刻：“好。”
要见未来丈母娘，方裕文得好好收拾一下，他现在衣服皱巴巴的，隐隐能闻见酒臭味。
先回了趟家，洗洗脸，刮刮胡子，换了套干净衣服。
顾妈妈也在热力公司上班，单位附近有家上岛咖啡，装修得不错，但生意一般。
今天的顾客更少，空荡荡的二楼只有一桌。
方裕文和顾妈妈隔桌对坐。
见面后，先寒暄了几句，顾妈妈以长辈的口吻，问了问方裕文的家庭、成绩等等。
听到方裕文考了636，已经被郑大录取后，顾妈妈有些羡慕。
“其实，阿姨并不反对你们搞对象。”
顾妈妈说：“反正迟早要嫁人，我们家就这一个闺女，不想她远嫁。你们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这挺好的......”
方裕文刚高兴起来，对方话锋一转。
“但是，欣欣发挥失常，我们一大家子都很不甘心，她也是。”
顾妈妈苦口婆心劝道：“路还很长，让欣欣好好复读一年，来年再说好吗？”
方裕文和丈母娘想到一块了。
他怕被误会，连忙解释：“嗯嗯，我明白......阿姨别误会，我没想去打扰。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儿复读，要个联系方式，偶尔打个电话......”
无论怎么解释，顾妈妈始终不透露闺女的复读学校，也不给联系方式。
面对丈母娘，方裕文不敢逼问得太紧。
一杯咖啡喝完，恭恭敬敬目送对方离开。
方裕文只好用自己的人脉找。
他知道一中每年都有复读班，现在已经开学。
在班级群里问了问，找到个在一中复读的同学打听，新班级里没有顾欣。
他又向其他同学一个个挨着问、甚至向老师打听，QQ留言......
一概打听不到。
顾欣像突然人间蒸发了。
...
...
这天下午，新店如火如荼施工装修，方裕文在店里监工。
方妈妈平时说话声音不大，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
接手便利店后，加上资金充裕，已经和房东和品牌方对接好，开店事宜进展很顺利。
监工这事是方裕文自己揽的。
他其实挺怕麻烦，原本只想当甩手掌柜，可最近心情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或许忙起来，会好一点。
岳逸阳突然打来电话，一上来就大大咧咧。
“裕文啊，安城最贵的饭店是哪个，给哥摆一桌......”
方裕文听得莫名其妙，正准备开口，猛地瞪大眼睛。
只听岳逸阳贱兮兮道：“顾欣的学校打听到了，居然不在咱们这！商K啥时候安排？我都等不及了......”
“放心放心！一定一定！”
方裕文激动得语无伦次。
挂断电话，他给母亲打了声招呼，当即回家收拾行李，要出远门。
原来顾欣这丫头跑到了外地，在濮城的油田二中。
回家路上，方裕文用手机查了查这所学校，心中有了大概。
这也算个名校，据说管得挺严。
心情平复下来，他觉得这样闷头就去不妥。
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连学校大门都进不去。
濮城？
对这座城市他很陌生，回忆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
张勇的老家不就是濮城？
刚到家，迫不及待给张勇打了个电话。
“油田二中？”
张勇挺诧异：“太JB知道了！哥的母校啊。你问这干嘛？”
方裕文大概讲了讲，和顾欣搞对象的事。
隐瞒了不少，也没说太仔细，只解释说，顾欣高考发挥失常，两人大吵一架，对方赌气去复读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方裕文说，这次去只是想见一面，送点生活用品，给上次的吵架圆个篇，让对方安心复读。
如果方便的话，他还想请顾欣的新班主任吃个饭，送点东西，请求照顾。
“还挺痴情的！”
张勇第一次听方裕文讲男女间的事，嘿嘿笑道：“你还真问对人了！放心，我介绍个铁哥们，在二中很吃得开，绝对把弟妹照顾好。”
张勇挺够意思的。
一开始只说介绍个熟人，当天晚上又打来电话，说有年休，陪着一块去，正好回家看看。
方裕文向父母撒了个谎，说报了个旅行社，出去玩几天，散散心。
准备妥当后，第二天下午直奔濮城。
濮城和安城紧邻，在豫鲁交接处，以盛产石油出名。
虽然也是个地级市，但经济上一直徘徊在豫省末尾，而且交通不发达，有火车站，却不通火车。
方裕文打听得挺详细，提前租了个自动挡马六，打算自驾去。
两地相距不到二百公里，走南乐高速很通畅。
路上，张勇先开了一段。
这货拿驾照的时间不长，开车的瘾很足，可车技实在不敢恭维。
方裕文坐了一段，在副驾驶上胆战心惊，紧紧握着扶手。
到服务区上厕所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提出要自己开。
“你不是才过科目二？能开？”张勇诧异道。
“你看着。”
方裕文也不多废话，带着张勇在服务站的停车广场兜了两圈。
“可以啊，老司机，那你来吧，正好我歇歇。”
张勇有自知之明，高速上出事不是小事，他也不敢拿安全开玩笑。
方裕文熟练摆着方向盘，出了服务区，对张勇说：“下了高速你来，我怕交警查。”
“没事，你尽管开。”张勇玩世不恭笑了笑：“到濮城这一亩三分地，哥还是有些面子的。”
去陌生的城市，又没高德地图，方裕文挺不习惯。
好在有张勇这个本地通。
下了高速，七拐八拐到了主城区。
说是市区，可在方裕文看来像县城水平，街道狭窄，基本看不到高楼，比安城还要衰败。
张勇说：“今天不早了，就别去二中了，忍一晚。晚上我叫上我哥们，咱们好好喝一场。你放心，只要把他喝好了，弟妹在学校绝对过得舒舒服服。”
“行，听你的。”
地点是张勇的哥们定的，一家羊蝎子火锅店。
店面看起来不大高档，生意却火爆得很。
晚饭时间点，门口沿着路边摆了一排塑料椅子，坐满了排队的食客。
这哥们居然订到了包间。
初次见面，对方很热情，满脸笑意，主动伸来手：“我叫王帅。早就听大勇提过你，难得见面，今天我做东，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王帅中等身材，圆脸，乍一看只是路人模样，说起场面话来却一套一套，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方裕文也热情回应，心中却想：体制中人果然不一样，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提了副科。
来之前，张勇大概介绍了下好哥们。
王帅和他是发小，对方大几岁。
毕业后，遴选进了财政局，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刚解决了副科级待遇。
个人能力还是其次，关键是此人的父亲，现任的油田二中校长。
王帅会来事，方裕文也不差。
重生前，他干过几年项目经理，经常与政府部门的甲方打交道，迎来送往都很熟。
更关键的是，他的心理年龄大上不少，又熟知未来十多年的发展形势，眼界很开阔。
不管王帅提到什么，方裕文总能参合几句，还说的头头是道。
吃着聊着，王帅又主动跟方裕文碰了一杯，饮尽后，跟张勇换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笑了笑。
张勇难得回家，提前跟王帅打了声招呼，还说了说方裕文的事。
张勇特意嘱咐，说别看方裕文年纪不大，为人办事却很不错，值得结交。
起先，王帅没怎么放在心上。
心想：我高中刚毕业的时候，还只想着砍传奇呢！
可今晚一见面，果然很合眼缘。
王帅喝得脸颊微红，主动道：“老弟的事我听大勇说了，你尽管放心，弟妹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有感而发，聊起来高中时的初恋，颇有惺惺相惜的架势。
方裕文见时机差不多了，从随身的旅行包中掏出个盒子，推给王帅。
对方很诧异：“这是？”
方裕文笑呵呵道：“第一次见面，又得麻烦王哥，总感觉空着手不合适。听勇哥说你平时爱打打游戏，就自作主张，挑了这个......”
王帅打开盒字一看，是台笔记本电脑。
“我操！外星人？”
他轻轻抚摸机身外壳，再看方裕文时眼神有些复杂：“这是最新款吧？花了多少钱？两万？”
方裕文不在意摆摆手：“托熟人买的，没那么贵。”
王帅酒醒了大半。
他家里在濮城很有能量，自从确定走仕途后，被家里人三令五申，一定别贪小便宜，因小失大。
平时在工作中，他很注重这方面。
可转念一想，这只是朋友之间帮个小忙，不能算以权谋私。
况且，他闲暇没什么不良嗜好，偶尔打打游戏，十年如一日玩传奇，现在玩私服。
这台外星人游戏本，简直太合心意了！
王帅感觉方裕文越看越顺眼，虽然很想收，可还得假意推辞几下。
“帅，你就拿着吧，别磨磨唧唧，让人笑话。”
张勇适时打助攻：“裕文家里衬得很，不差这仨瓜俩枣的。”
张勇其实也挺意外。
方裕文准备了笔记本电脑，他事先知道，只是平时不玩游戏，不知道会这么贵。
在他看来，给学校打个招呼，举手之劳而已，四五千的电脑甚至都很过分了。
可为了在发小跟前有面子，就没说什么。
如今得知笔记本居然要两万，张勇面上更觉有光。
王帅打了个哈哈：“既然如此，我就愧领了啊，让老弟破费了啊......”
听到方裕文家里很有钱，王帅不自居又高看一眼，主动往分酒器倒了大半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吃到晚上十一点，宾主尽欢。
王帅出饭店门时，脚都有些站不稳，亲热搂着方裕文的肩膀。
“兄弟......你难道来，哥哥原本打算安排个二场。但想到你惦记着弟妹，咱先欠着，别耽误正事。明天周六，我不上班，陪你一块去。别的地方咱不好说，二中......只要你不把教学楼炸了，平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