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风吹寒阳,巷子深处。
尸体胡乱的被从一栋5、60年代的老楼里拖出来。钉子户的脸,惊恐的伸出窗外,柔和的风吹在拆迁过后的墙壁上,一层白色的灰入了肖长水的嘴里。
澄明,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看着昨夜烧了一整晚的巷子深处,那个若隐若现的乞丐,他仿佛听到她说。
来我们开始解剖,从哪儿解剖呢?
我没有学过人体解剖学,只懂得一点人体工程学,我是儿童安全设备的研发工程师?不!我是一名医生?不!我是一名律师…
肖队长……
卷宗整理好了?您要过目吗?
他想我到底是谁?他愣在那里。
就像昨夜的他和她。站在巷子里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他记得那里曾经有一个小酒馆,就是那个钉子户老周开的…他的房子也被烧了一半……他得感谢肖警官的女儿。
是他的女儿来找老周的女儿写作业……
发现邻楼着了火……她用她那缺了一小块屏幕的电话手表颤巍巍的打了110
肖长水接到妻子电话时,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最近的失眠有点频繁,频繁到偶尔会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妻子每次催他去医院时候,他都会把工作太忙当做托辞,直到他的身体开始隐约出现躯体化…
肖长水蹲坐在案发现场…整理好助理交给他的资料后,便给林教授打了个电话…
简单的寒暄后,车停在了距离案发现场七百米的废旧停车场。远远的望去乌泱泱的灰烟顺着风扑面而来。
林教授的解剖课里,大体老师被平放在了尸床上,她圆滚滚的肚子里里面还有一个婴儿。
她空洞而又乏味的仰视着天花板…
她觉得她的心脏在跳动、不断的,不断的跳动。
林教授的心脏突然一阵紧缩,他捂着胸口蹲在那里,好在今天来的学生并不多,他重新整理好思绪,努力站起身,缓缓的走向大体老师。
同学们:大家来看一下,
尸温的变化呢是每小时下降0.5到1.5℃但具体的速度呢,会因环境和个体差异而变化,儿童的变化速度要更快一些,通常会在24小时到48小时之内达到环境温度。
目前我国用于保存大体老师的方法呢,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非塑化的传统法,使用甲醛、酒精等防腐剂…
另一种呢,是尸体干燥法,那么也就是塑化法了…
这是目前全世界已知的最先进的尸体干燥处理方法…
由德国解剖学家———von.hagens所发明……
窗外的秋天…
把梧桐树上的落叶吹的漫天飞舞,亮黄色的落叶布满了米粒大小的洞,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洪水般从两边涌入进来的广州蜗牛,缓慢的缓慢的向着他爬来。周围斑驳的墙壁呈现着诡异的绿色,大片的绿漆变成了白色堆积在了墙根下,它们就堵在那里。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墙。
它们爬过的她的身体,它们用它们的壳,轻轻的悄悄的,撕裂着她的身体,走廊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蜗牛,就像长年便秘者的屁股一样压抑,就像等不来海姆立克急救一样的拥挤,它们拖曳着身体慢慢的,慢慢的像她碾压而来,数十米高的走廊,竟然没有一个能躲避的房间,半米宽的房间里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面无表情的伫立在那里,她觉得她就像一个观众,也许,她就是一个观众…
六点多他醒了,被一只惨叫的“猫”惊醒,那只“猫”十分惨烈的叫了一秒,进而以极轻的脚步声,像风一样掠过窗棂拍打在了木板上,但他知道,那不是风。
而是另一只“猫”在移动着。
在墙角拐了个弯后,直奔“小猫咪的老巢,对着猫咪用木板遮蔽的老巢一顿输出。他被一击必杀,从此了无音讯。
风依旧吹着。
清晨,朝阳还未升起,只留下了遍布屋内的血腥味道涌入了我的窗。
女生宿舍楼里,洗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悄然增多。微风裹挟着杨柳絮肆无忌惮的飘着,有人开始咒骂,有人开始把内衣内裤慢慢的从阳台转移进了宿舍。他半眯着眼睛,无力的往教学楼行去。
哐当——一声巨响突然撕裂寂静,像是某种沉默终于崩塌了。
那声炸雷来得太猛,走进教学楼的人群突又返身而回,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声音的出处而去,
霎时间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混乱中有人死死地抓住了他,修长的指甲如银簪般刺进了他稍显瘦削的腰骨。
风突然刮了起来,他看到了那具挂在围墙铁马上的尸体,红色裙摆就像一只掉进了红色染缸里的梅花鹿,在向他招手、微笑、致敬。
紫色的风铃声响起,清脆而规律,如梅尔策尔节拍器般,一下一下,从轻到重,从快到慢。
他仿佛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下水道,四面是冰冷滑腻的管壁,空气稀薄。
他试图睁眼,却像被浸没在浓稠的黑暗里,头上像套着厚厚的塑料袋,隔绝了一切。
他开始发狂,拼尽全力去撕、去挖,指甲抓破了头皮也未曾停下。
恐惧如洪水决堤,黑色蝙蝠从天而降,铺天盖地碾压着他,压得他几乎窒息。
血顺着脸颊开始滑落继而开始喷溅!喷射!他的脸皮开始被一张一张剥落,垮塌!坍缩!就像撕落的书页被风卷起,一张张落在红裙少女的脸上,无声地遮住了她的五官。
少女就坐在那里,绿皮火车倾轧着旧去的轨道,嘈杂而又聒噪。
裙摆轻曳,一群蚂蚁徐徐而过,巴掌大的青花瓷罐安卧在怀中,没有名字,没有照片,她缓缓的站起身,她抬起头,目光凝视着远方那座尚未建成的教学楼。
她想,她终究要走了。她踯躅前行,每一步都如残荷般支离破碎。
肖队长休假的第七天,天空中下起了大雨,医生给他的开的药仍然无济于事,他依旧精神状态极差。医生说他的海马体已经开始有了萎缩的迹象…”
当教室里还在空无一人时,清晨的一缕朝阳也开始从天际线缓缓升起,时间仿佛凝滞了,听不到钟表的嘀嗒声,只听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火车声音,哐当!哐当!入夜,雨毫无征兆的开始落了下来,今天的程浩有一些郁闷,不是因为刑侦学老师在讲洛卡德交换原理的局限性的时候他选择了D————
指向技术操作失误(污染),属于人为错误而非原理本身的局限性。
被老师留下抄了一百遍试题
也不是因为苏亚把他女朋友买的篮球不小心扎了一个窟窿。
是因为她女朋友神秘的消失了,她明明中午才和她在食堂一起吃过午饭。
程浩向苏亚抱怨道:
苏亚是程浩的室友,因为长的黝黑,又是一名拳击特招生,于是其他两位室友一致推举苏亚作为寝室长,苏亚拍拍程浩的肩膀道,别上火了,我让张华和刘强去小东门点了烧烤,一会儿喝点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和刘强没课陪你去找找,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是。
台风席卷整座海宁岛,街道残破、树木横倒,城市像一具尚未痊愈的病体,被风雨一遍遍抽打着。肖长水拖着一身疲惫,走进公安大学法学院的大门,仿佛这城市的每一道伤口都刻在了他的身上。
法学院A座三楼
林教授还在实验室里做着死亡后毒理学的研究实验……
肖长水也没有去打扰,自己独自趴在窗前看着他偌大的母校…
这座新教学楼里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下来。
窗外,平时门可罗雀的广场上,此时却很热闹。
台风也温柔了下来
广场上,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少女,乌黑的长发上系着红色的丝带,白色的珍珠耳环映衬着她那如血的红唇。
她闭着眼,倏然后仰,裙摆如被风吹散的蝶群,骤然腾起一片绯雾;待身形定住,绸缎又似倦鸟归林,缓缓收拢成一道笔直的霞瀑。
那是霓裳羽衣舞,源于唐代,相传是唐玄宗与杨贵妃共同创作的,他突然感觉少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火车哐当哐当的开了过来,参天的大树就像两个侍卫一样俯视着这辆列车,此时的耳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他开始强制自己平复下心情
广场上,一曲霓裳羽衣舞跳罢,
接踵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少女还了个敛衽礼后渐渐的走出了人群。
人群中,一个男孩忽然探出头,向楼上的肖长水挥了挥手。
他微微一愣,有些迟疑地也回以一个点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笑意。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谁了——也许,是哪个上过他课的学生吧。
女生宿舍楼的后面是一座废弃的炼钢厂,据说四十年前发生了钢水外泄事故死了不少人,后来政府接手在这座岛上盖了这所大学,这两年又在东门处建了新的教学楼,钢厂内有一条不知道通往哪儿的双排铁轨,偶尔会看见一辆盖着黑布的货运列车徐徐而过…
至于里面装着什么?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钢厂与女生宿舍楼、新教学楼之间有一道百十来米长的墙,每两年都会有外地的工人来修缮它,在墙的上面又加装了刀片刺丝滚笼以防止学生们跳进去。
炼钢厂里的野草如潮水般肆意蔓延,藤蔓攀附着锈迹斑斑的钢梁,枝叶在风中窸窣作响,仿佛在低语过往的轰鸣岁月。
大量不知名的树木从裂开的水泥缝中挣扎而出,枝干如扭动的手臂般蜿蜒,却出奇地茁壮、鲜活。
它们既是生命的顽强,也是这处废墟的见证者,铺天盖日的乌鸦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世外桃源里低鸣着,就像在参加一场弗拉门戈的葬礼,肃穆而又寡味…
偶尔,女生们晾在阳台上的衣物会被突如其来的怪风卷进那片阴森的树林。可她们从不敢亲自去捡——那地方早就被私下称为“禁林”。
据说,当年那场事故死去的人远不止官方公布的数字,而是上百具尸体,被悄悄掩埋在泥土深处,只有极少一部分被仓促火化。
有人说,夜里能听到布料在枝头缓缓撕裂的声音,像是谁在哭。
很久以前,在钢厂还未动工之前,这里曾是一座拥有五百多户人家的村落。没人知道那场瘟疫是怎么开始的,只知道不到一个月,整座村子就沉入了死寂——死状惨烈,无一幸免。
不过这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事实的真相谁也没有去加以印证过。
林教授走了进来,擦干手上的水渍。
拿起肖长水已经泡好的茶抿了一口道:
嗯不错,上好的休宁松萝,而且还是野生的。
这种茶啊,比种植的要大一些,叶子的颜色是黑绿色、墨绿色和深绿色,就像猫的眼睛。
肖长水笑着摇了摇头,掏出一个装着茶叶的袋子扔到了林教授的面前道:“师哥,这些你都拿着吧,老家今年采的多,我给你带了点。
林教授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他们说起那些年在学校里的日子,说着说着,笑容逐渐收敛,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肖长水的身体。
肖长水对于目前自己的情况已经不置可否了
林教授道:放心,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于是把事先配置好的药递给他。
袋子里,满满的全是白蓝色的胶囊,肖长水掂一掂,差不多有二斤重,肖长水无奈的笑道;想不到我一个全国散打冠军也开始需要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林教授道:生病和散打冠军有什么逻辑性关联吗?
肖长水嗫嚅道:或许有吧,不是说运动员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嘛?我想心理和精神方面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时间匆匆而去,肖长水走出了门。后面传来了嘀嗒嘀嗒的梅尔策尔节拍器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见黑暗中有一只发光的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
可,林教授已然在他出门的时候就睡了。
天依旧黑得像掉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越挣扎就让人越绝望。
回家的路上,无数的闹钟声,节拍器声,猫叫声把他搅的心烦意乱,老婆临上夜班前,把饭做好后放在了微波炉里,女儿因为那件事情后,就被居住在上海的姥姥姥爷接走了。
肖长水不置可否,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何况他一天到晚出差,身为乘务长的老婆也要随时待岗,况且自从那次事件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肖长水从微波炉里把莲藕汤和粉蒸排骨拿了出来,他尝了一口汤,发现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新鲜,于是吃了药便草草的洗漱完,睡了。
春天的猫又开始叫春了,尤其是那些本地土著渔猫,他们修长的身材令人作呕,他总是不喜欢猫,因为他总觉得猫在时时刻刻的盯着他,而最令人烦躁的是,一觉醒来,有只白色的猫躺在了他的怀里,他的爪子修长而锋利,就那样轻轻的放在他的喉结上,它舔啊舔啊舔啊,就像昨夜梦里的他和他的情人舔舐,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