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彷徨茫然,拐子已经死了,她没有任何去处。
在当下这世道,她这漂亮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独自存活。
运气好被高门大户收去为奴为婢,但更大可能是被人抢了卖掉,在几年之内被榨干价值死去。
比起这巨大的不确定性,英莲很快权衡出了利弊,似乎先跟着郑阳也不错。
开始她认为对方是杀人魔,如今看来对方确实是杀贼的官差,貌似心肠也不算太坏。
英莲怯弱不假,但也有一颗慧心,见微知著的能力还是有的。
面对郑阳的邀请,英莲坦然答道:“小女子,愿意帮忙!”
这让郑阳很高兴,至少接下来可以安心养伤,且不用担心无人照顾。
“多谢了!”郑阳很是认真答道。
言罢,二人却是不再说话,各自坐在供桌两侧。
好一会儿后,郑阳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朵朵!”
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英莲没有告知真名,而是用了以往姐妹的名字。
“朵朵,好名字……好名字!”
壮着胆子,英莲问道:“还未请教官爷如何称呼?”
“我姓郑,叫郑……安!”
英莲没说真名,郑阳却也是一样。
“哦!”
二人这般尴尬聊了几句,郑阳就没再多说,继续思索关于这次巡盐的事。
可前身一心练武,对身外之事全不在意,稀里糊涂被选进了队伍,脑中记忆竟不能给他半分帮助。
既然想不明白,当务之急就是休息好,等过两天情况稳定了些,然后再进应天府城,然后伺机去百户所……郑阳如是想着。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个时代虽也是大明朝,但和郑阳前世历史不太一样。
比如朱元璋之后是秦王朱樉继位,现在的皇帝年号叫康宁,当下便是康宁五年三月末。
顺带着,历史也就拐了个弯儿,许多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锦衣卫发展到现在,已在各省派驻百户所,金陵百户所便是在应天。
而所谓的金陵省,地方和前世大明南直隶差不多,是天下第一等富庶之地。
看了眼庙门外,眼看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郑阳便决定先睡一觉。
从杀完人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个时辰,如此深夜再有人找来可能性不大。
“朵朵,我要休息恢复体力,你替我看着点儿,有贼人动静立刻叫我!”
没办法,眼下只有英莲在,他只能拿来一用了。
“啊……我?”
外面躺了三具尸体,周围是残垣断壁,面前还有吓人的神像,这样的场景英莲怕得很,哪能承担得起如此重任。
“我……我怕!”
这是小姑娘的正常反应,郑阳也是无可奈何。
思索后他说道:“你靠着我坐着,我在你身边……你总该不怕了!”
“这……”
对拿捏这丫头,郑阳已有诀窍,遂说道:“你离我太远,若是贼人或是邪祟找来,我可护不住你!”
这一吓,便瞬间起了作用,英莲便来到了郑阳身侧。
郑阳确实疲乏得很,又交代了英莲几句后,他便抱着刀闭眼歇息了。
至于英莲,则是隔着郑阳半步坐下,蜷缩着身子把头半埋在裙中,小心注意着周围情况。
好在方才郑阳把尸体扔了出去,否则英莲真坚持不住。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自觉靠向郑阳,并在某一刻拉住他衣袍一角。
郑阳本打算眯一会儿,然而身体的疲倦超出了他的预料,等他睁眼时便已是天光大亮。
而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英莲那快要哭泣的俏脸,且这丫头双眼通红憔悴无比,一看就是一整夜都没睡觉。
一股暖流从郑阳心中涌出,紧接着他脸上涌出关切。
“朵朵,辛苦你了!”
“奴婢无妨,郑爷可歇息好了?”
“我很好!”
才说完这三个字,郑阳便感一阵刺痛,却是他起身牵动了伤口。
大意了……
心中嘀咕了一句,郑阳缓慢站起身来,然后提着刀往屋外走了去。
此刻已经雨停,空气中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根据前身的记忆,今天是三月二十八,正是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
当他盘算着,如何往应天府去时,却听外面传来“踢踏”声。
条件反射一般,郑阳抽出佩刀,然后闪身躲在墙根下,同时示意英莲藏起来。
等待一会儿没了动静,他便绕道往院墙处摸去,透过篱笆缝隙观察情况。
外面仅有一头驴,踢踏声便是由它发出。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人后,郑阳方走出破庙院门,把那头驴给牵进了院内。
“没事了!”
提醒一声后,郑阳便看向了驴背上,那里两侧都挂着一个包裹。
打开来看,里面有套干净衣服和一些小零碎,都是出门在外用得着的东西。
“它怎么找来了!”
庙门处英莲的话,颇让郑阳有些疑惑,惊讶这丫头连驴也认识。
见郑阳询问的目光,英莲答道:“这是那拐子的驴,晚上赶路时遇着贼人,我们惊慌之下让它跑掉了。”
郑阳点了点头,然后也就没再多问,有驴来帮助赶路他能轻松许多。
其实郑阳也有一匹马,只不过昨晚逃命时累趴了,最终前身不得不忍痛抛弃,眼下也不知这马哪里去了。
再说庙内,与英莲吃过剩下的干粮后,郑阳换上了拐子的干净衣服。
拐子的这套新衣服,是其跟人谈生意时的穿戴,所以材质更好放量也大,郑阳穿起来要舒服些。
收拾完毕,又用屋外积水洗了把脸,郑阳便打算启程赶路去应天。
“此去应天还有多远?”郑阳问道。
英莲答道:“听拐子说,还有二十多里,怕是要走半天!”
原本郑阳是打算自己骑驴,可看到英莲疲倦的模样,他也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他是受了伤不假,但伤情都在上半身,双腿走路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不能走得太快。
“朵朵,你过来坐!”
“我坐?”英莲很是惊讶。
在她印象中,官差基本不是什么好人,如郑阳这般守规矩就已属稀罕,有善心者简直是凤毛麟角。
“昨晚辛苦你了,自然该你来坐!”
“可是郑爷……你的伤?”
“我有分寸,你赶紧过来,别耽搁时间,一会儿贼人又追来了!”
郑阳出言恐吓后,总算起到了效果,英莲“哦”了一声后,便老老实实来到台阶处。
驴在台阶下,英莲可以轻松上去,然后郑阳便牵着驴走了出去。
他如今装束变了,而且还多带了个女子,在当下这没监控的年代,贼人不可能把他识别出来。
走出破庙,因昨夜的大雨,眼下道路极为泥泞。
看了眼脚上还算干净的皂靴,郑阳无奈摇了摇头,暗道要是有双雨靴就好了。
抬头观察周边环境,郑阳只见四周都是农田,且如今大半还荒着。
“应天富庶,临近省城之地,竟也有抛荒的土地!”郑阳有些惊讶。
这时英莲疑惑问道:“郑爷莫非不知,近两个月盗匪勾结倭贼过境,许多农户都逃命去了!”
这一点郑阳还真不知道,但这得怪前身太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杀人技。
除了那些人尽皆知的八卦,如禁中两位至尊不和、文官党争不断、武勋将骄卒惰……这类大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即便这些大事,也是知道个名目而已,对皇帝父子为何不和、文官有哪些派系、武勋公侯伯远近亲疏,郑阳前身一样不清楚。
正感慨着前身的奇葩,郑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那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