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关巨大的城门前,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得周围一片通明。
归有光昂首站在大门之前,神色肃穆。
站在归有光背后的,则是仇鸾等一众人等。
众多兵丁远远地看着归有光,全都是一脸鄙夷的神色。
大家都想不到啊,这一直看起来最为正直的归钦差,如今居然要代表紫荆关的守军去见鞑靼人了。
就是那些鞑靼人,在这几天的时间内,接连击败了数路明军,还放火烧毁了紫荆关内的大量存粮。
这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紫荆关内的所有军卒全都是一样的想法,想和这些鞑靼人真刀真枪的斗上一场,看看到底是谁的刀子更锋利。
可是如今,仗还没开始打,归有光已经要出城了。
“仇大人!”归有光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仇鸾,道:“下官觉得,之前说好的银子还是先放在紫荆关内比较好一些!我先出城去与鞑靼人谈判,如果谈的妥了,再给他们不迟!”
“归钦差说的正合我意啊!”仇鸾大喜。
本来仇鸾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本来是万万不肯直接将银子交给归有光直接带出城去的,只不过仇鸾以为,若没有这几万两银子傍身,归有光是绝对不会出这城门一步的。
如今没想到归有光居然主动提了出来,岂不是喜出望外!
“那城外之事,就拜托归钦差了!”仇鸾上前两步,一把握住归有光的手,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
大门缓缓打开,归有光举着灯笼,身穿大明朝的官服,在广坤和尚的陪同下,缓步出了大门。
出了紫荆关的大门,归有光突然站住脚步,回过头来,向着门里看去。
大门缓缓关闭,仇鸾的神情也看不见了。
归有光叹了口气,望向无边夜色。
这夜色里不知道藏着些什么,前路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
“广坤先生,你怕吗?”归有光眯缝着眼睛看向前路。
“我……怕,是真的怕!”广坤和尚习惯性的一缩脖子。
说不怕是假的,鞑靼人有多凶暴,广坤和尚在城头上是见识过的。
可是那毕竟是在城头上隔岸观火,如今却是要真正的面对鞑靼人,要在无数鞑靼人 的注视之中走进鞑靼人的大营。
“广坤先生,如果你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归有光淡淡地说道。
“我是很怕,可是这紫荆关里,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陪你来?”广坤颤抖着声音,挺直了胸膛。
这是广坤在生命岁月之中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游走江湖,坑蒙拐骗的游方和尚,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好吧!”归有光不再说话,手上的灯笼高高举起,大踏步朝着鞑靼人灯火通明的营帐走去。
“什么人,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突然之间,路边的草丛里一声暴喝,十余名鞑靼人冲了出来,将归有光和广坤和尚两个围了起来。
“某家乃是大明朝的钦差,来此见你们家首领!”归有光临危不惧。
…………
鞑靼人的大帐里,三娘子眯缝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归有光。
归有光也好不胆怯,昂然直视三娘子。
两个人心中都是一般的惊骇。
对于归有光来说,万万想不到这些天将几路明军打的找不到北的,居然是眼前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而三娘子自然也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就是前几日在紫荆关上一阵白烟,然后放出了敬天轰雷的归有光。
俺答汗在草原之上纵横翱翔,从来没有敌手,可是偏偏在这一次,在紫荆关下受此重创,只好放弃紫荆关,直奔北京城。
这归有光看起来文质彬彬,简直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当日那一阵惊雷,给包括三娘子在内的所有鞑靼人都留下了极为恐怖的印象,以至于如今鞑靼人扎营之处也远了许多。
想起当日自己在望远镜中所看到的一切,三娘子不由得一股火气涌了上来。之前所想到的事情,又一次涌现在了三娘子的脑海里。
“你是归有光?”三娘子冷冷道。
“是,本官乃是大明朝的钦差归有光,此次来,要见你家首领!”归有光不卑不亢地道。
“首领?呵呵呵!我便是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三娘子莞尔一笑道。
“我这次来……”归有光说到这里,突然忍不住一阵脸红。
丢人啊!
不但丢了大明朝的脸,连大明朝男人的脸也一并丢了个精光!
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要向一个鞑靼女人讨饶!
三娘子手中玩弄着鞑靼人的长刀,一双妙目看向了归有光!
“哎!我此次来是想与你们讲和!”归有光犹豫片刻,终于说了出来。
“讲和?你们有什么资格与我讲和?”三娘子纵声大笑道:“如今,你们的援军全都败在了我的手上,你们城里的粮食也给我烧毁了大半,我知道你是个书生,可是既然到了两军阵前,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说的都没错,如今紫荆关的三路援军都败在了你的手上,城里的粮食也大部分被你烧毁!”归有光涨红了脸道。
三娘子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归有光居然如此坦诚,将真实情况一股脑说了出来。
“既然你如此确定会获得胜利,为什么不进攻?”归有光说到此处,上前一步,大声到:“没错,如今紫荆关算是粮尽援绝,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紫荆关里还有数万敢战之士,若是开关一战,即便你们能够获胜,也必然付出极大的代价,更不要说,如今你家大汗身在北京城下,胜负未知,紫荆关再不济,坚守几个月却是没有任何问题,你敢确定这几个月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吗?”归有光昂然说道。
三娘子皱了皱眉,没错,归有光说的都对。
鞑靼人虽然在野战之中占据绝对优势,可是要说到攻击紫荆关这样的坚城,却是没有任何把握。
不然的话,三娘子也不会等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