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悟来的身子一颤,止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儿啊,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没有骗爹吧?”包悟来扶着桌子走了过来,来到了包大农的身边。
“怎么可能!”包大农擦了擦眼泪,嘿嘿一笑,道:“我爹可是名满天下的包天师,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儿子会打洞!我爹是天师,可是荡平倭寇,我身为包天师的儿子,收拾几个鞑靼人的毛贼,那根本就是毛毛雨啦!”
“儿啊,你可是我包家的独子,以后咱们包家传宗接代可是到底着落在你的身上,可万万不能骗我啊!”包悟来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既然有了主意,就赶紧告诉爹,也好叫爹心里放心不是?”
“不可说!”包大农义正词严一摆手,硬摆出一个笑脸道:“爹,亏你也是道门的高人,名满天下的天师,难道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
包悟来一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包大农定了定神,笑道:“爹,你倒也不必如此担心,您想啊,当今皇上一心想着长生不老,修成仙道,可放眼整个大明朝,那张三丰行踪飘渺不定,可到哪去找他?如今皇上想要长生,自然要靠您老,因此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皇上绝对不会让您老人家去冒险!”
“可是你……”包悟来仔细想了想,绝对包大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如今要上城头作法的,却不是他包悟来,而是他的独子包大农啊!
“爹,您想啊,若是你去找皇上,皇上只怕立刻要派您上城去,可儿子却和皇上说了,要容我一段时间修炼道法,这中间便有转圜之计!”包大农微微一笑,道:“之前咱们帮了裕王那么大的忙,如今找他去和皇上说说,兴许有用!”
“我儿说的也是!”包悟来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就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便是你爹!”说到此处,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包大农心里感叹不已。
自己这傻爹,自来的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从来作法若是要杀公鸡取血,那也是从来都是包大娘代劳,可是如今见了自己身在危难之中,居然挺身而出,可见在包悟来的心里将自己看的有多重要了。
徐文长在一旁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包大农的鬼话只好唬一唬每天在书斋里念经的包悟来,徐文长对于朝廷上的事情却是门清。
且不说裕王朱载后如今虽然在万寿节上露了脸,占了上风,可是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嘉靖皇帝喜欢的是景王朱载圳。
裕王朱载后虽然得了便宜,却必然不敢卖乖,自然是要夹紧尾巴做人,此时此刻,便是借给朱载后几个胆子,朱载后也不敢站出来为包大农说话。
所以,徐文长十分肯定,包大农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而今天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安慰师祖夫妇而已。
想到这里,徐文长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可是儿啊,你这样,为父到底心里很是担心啊!”包悟来虽然是个胆小的人,却并不十分傻。
“嘿嘿嘿!”包大农咧开大嘴笑了两声,道:“不是儿子夸口这京师之中,是儿子对手的还没几个!严嵩怎么样?老奸巨猾吧,还不是喝了我的洗脚水?退一万步说,便是咱们不去劳烦裕王殿下,儿子也不是没有办法!而且……”包大农沉吟了片刻,忽然脑子之中灵光一闪,笑道:“其实要对付那些鞑靼人又有何难,根本不需要什么千军万马,我看咱家这些人便足够用了!”
“儿啊,你莫不是和爹一样,给吓傻了?”包悟来赶紧过来,想摸摸包大农的额头。
“爹,您就看好吧!”包大农四处看了看,突然眼神落在了大门旁边。
徐文长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恩师看的,正是当初用来教训自己和归有光门栓。
当初,就是在这根门栓的鞭策之下,包家才一举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榜眼。
这根门栓给徐文长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每次走过这扇大门,徐文长斗忍不住要看一眼。
当初恩师手拿门栓,便如同神兵天降,一副大棍在手天下我有的劲头,是何等的英姿飒爽?
徐文长眼含热泪,快步上前,将那根门栓捧在手中,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包大农的手中。
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啊!
手接过棍子,一股豪气突然从包大农的胸中蓬勃而起。
以自己一个落魄道士的儿子,忽忽悠悠地走到今天,哪一步又简单了?
可是自己还不是一步一个脚印地熬到了今天?
包大农闭目良久,一个冒险大胆而且不靠谱的想法终于出现在了脑海里。
“不过实在是有些太没溜了吧!”包大农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也知道,这法子虽然太过异想天开,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包大农睁开眼睛,挥舞起手中的大棍,一下一下敲击在桌面之上。
“咚咚咚!咚咚咚!”如同鼓声一般,大门外,包家的下人们探头探脑地,却没人敢进来。
过了一会,牛五来了!
苗瞎子来了!
庞鹿到了!
铁蛮父子也到了。
让包大农想不到的是,海瑞和张居正以及蓝神仙居然一直在门口候着,听见动静,也都进来了。
包大农收了棍子,看了看眼前这些人。
这些人就是包大农最可以信赖的人了,而这一次要死里逃生,也只能靠这些人了!
包大农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突然门口人影一闪,一人快步跑了进来,来到包大农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喊道:“恩师,弟子回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包大农定睛一看,忍不住心中大喜,哈哈笑道:“好徒儿,你来的正好!”
原来来的正是李时珍。
只见李时珍风尘仆仆,神情憔悴,想必是一路上赶了过来。
“你不是去编什么本草去了,怎么会回到京师?”包大农也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