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大农的脸色变了。
嘉靖皇帝好骗不假，历史上骗过嘉靖皇帝的道士也有不少。
可问题是要骗的成功才行。
那些行骗失败的人付出的可是脑袋的代价。
如今，嘉靖皇帝之所以会相信向阳花是所谓祥瑞的鬼话，一方面是因为这向阳花的确很是特别，会跟着太阳转脑袋。
可是更重要的是，包大农信口胡说，说这向阳花乃是天父地母，感人间至纯至孝之心而生。
单这两句话，就足以使得一直在争储中处于劣势的朱载后一举翻盘了。
虽说历史上的朱载后最后靠的是猪对手景王朱载圳早死而成为了嘉靖皇帝唯一的候选人，可眼下看来，朱载后本来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若是海瑞这话漏了出去，落到了嘉靖皇帝的耳朵里。
以海瑞这等榆木脑袋，肯定不会为自己遮掩啊。
到时候自己可不是弄巧成拙，变成了与朱载后合谋欺骗皇上吗？
这可是欺君大罪啊，要掉脑袋的。
一时间，包大农也有些慌了。
说到底，是自己做事不够周密，想来想去，把海瑞这厮给忘了。
包大农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是旁人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秘密，倒还好说，可海瑞是谁，那是大明朝第一硬骨头啊。
连皇上都敢骂的人，脾气上来了那是谁的面子也不给。
包大农甚至连拿出银子来贿赂海瑞的心思都不敢有。
“小包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海瑞面沉似水，沉声说道。
“呃，这个……”包大农一时语塞。
在嘉靖皇帝面前，包大农可以口若悬河，只因为包大农明白，嘉靖皇帝说到底，只不过是个自私透顶的皇帝，欺骗嘉靖皇帝，包大农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是面对海瑞这等人，包大农突然发现，自己的伶牙俐齿突然间好像不起作用了。
可能在内心深处，包大农不忍心欺骗海瑞这等志诚君子。
可是……
包大农觉得自己没得选啊，毕竟做一个没脑袋的好人和做一个有脑袋的坏人，还是后者吃饭更香一些。
“小包先生，之前您所做过的一切，我海瑞都是很钦佩的，无论是您开设清华池防治天花恶疾，还是小包先生开设万福彩，抑或是包天师到浙江去。说到包天师去浙江，虽然包天师用了哪些手段，我海某人不知道，但是对于包天师所立下的功勋，海瑞还是万分钦佩的！”想起自己当年在浙江当县令时，亲眼所见倭寇对于百姓的蹂躏，海瑞还是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包悟来在浙江的所作所为，海瑞也从各方面知道了一些消息，虽然海瑞不信什么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把戏，却也在内心里为东南平定而高兴，所以对于包悟来的所作所为，海瑞也懒得去深究。
“小包先生！”海瑞站了起来，来到包大农的面前，直视着包大农的眼睛，道：“当年包家处境不好，小包先生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海瑞心里虽然不赞同，却也知道万事从权的道理，可是如今，小包先生已经功成名就，深受当今皇上崇信，皇上有大恩于包家，小包先生就该好好利用这机会，劝谏皇上，使皇上勤政爱民，这才是正道，可这么久以来，海瑞没有听说小包先生有什么大的作为，偏偏听到了这向阳花的消息！”
“这是蛊惑圣心啊！”海瑞痛心疾首道：“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这千载万年以来，有哪个皇上是靠着念经斋醮治国的？又有哪个皇帝最后修仙成功，白日飞升的？皇上本来已经沉迷于此道而不可自拔，如今小包先生又献上了什么祥瑞，这不是加重皇上的过失，使皇上受万古的唾骂吗？”
包大农一脑袋黑线，心说，要不是我蛊惑圣心，你这老小子岂能有今天？只怕你还在昭狱里等着嘉靖皇帝驾崩呢。
可是这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
包大农看着海瑞吐沫星子横飞，耳朵里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过了好半晌，海瑞终于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其实小包先生不说海瑞也知道，不是小包先生想这般做，实在是当今皇上……哎！”
包大农也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若是当今皇上是个肯纳忠言的，自然不必我来废话，只要皇上肯听你老兄的话，自然天下大治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海瑞听了这话，情绪终于缓和了很多，皱眉道：“小包先生，不是我说，你与令尊是所作所为，距离圣人所说，实在太远，可是偏偏有用，便是我海瑞也无话可说，只是圣人说，富贵我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这其中的意思并不是说一定要通过合乎道德的手段来获得富贵，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若是用的手段不对，最后难免反噬自身。因此，如今包天师与小包先生虽然富贵，可是海瑞却为两位的未来担心啊！”
“海大人教训的是！”包大农也叹了口气，知道海瑞说的不假。
旁的不说，这回包悟来是浙江回来后，嘉靖皇帝的行为就很反常，甚至有几次，包悟来差点就丢了性命。
“另外让海瑞奇怪的是，往常虽然小包先生的所作所为不合于圣人之道，却是大大的利国利民，只是这一次，小包先生这向阳花的事情，却是太过简单了，难道这其中藏着什么海瑞看不穿的事情吗？”海瑞皱眉道。
“这个……”包大农皱眉道：“其实裕王景王二人，海大人都是知道的，海大人倒是想想，若是以长远论，是裕王做皇帝好呢，还是景王做皇帝好呢？”
海瑞一愣，随即点头道：“原来如此，若是这般说，裕王这些年过的虽然不好，却正和圣人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没错没错！”包大农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看可以安稳住海瑞，倒也算是个好消息。
就在这时，包大农眼角却瞟到门口有个人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包大农大喝一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