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没什么！”严嵩摆摆手，让鄢懋卿站了起来。
严嵩微微一笑，道：“古人的圣贤书里，道理说的是很透彻的了，可是再透彻，这许多年来，又何曾行得？若是可以行得，孔圣人也不必留待后生了，干脆自己实现了理想算了！”
严世蕃和鄢懋卿互相看了两眼，都是一脸迷惑，不知道严嵩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圣人的道理说的好，只可惜无法实行！你看海瑞，他算得上是言行合一了，他那副倔骨头的模样，便是老夫看了，也十分钦佩，自愧不如啊！可是他的确是修身了，可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呢？他做得到吗？他满口仁义道德，闭口不言利，可是又能怎样？这满朝文武，都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哪一个不是绕着他走？便是当今皇上，口口声声要大家做忠臣，可是如今出了个全天下公认的忠臣，他喜欢吗？”
“所以啊！”严嵩拍了拍鄢懋卿的肩膀，笑道：“人莫不趋利而避害，若不是有这许多好处，你有何必辛辛苦苦读书，到了官场上想尽法子奉承上司，讨好同僚！”
鄢懋卿不敢说话，只好唯唯答应。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拿了这些钱有什么用？古人说多藏者必厚亡，那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前朝的那些达官显贵，哪一个不是富可敌国，可是到头来又怎么样？”
“所以啊，你们藏的不是金子，不是银子，而是要命的刀！可是如今，只要咱们除掉了海瑞，拿到了他的那个职位，到时候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们想一想！”严嵩说到此处有些激动起来了，他按住胸口，平复了半晌，才道：“如今，只要这借债的口子一开，以咱们朝廷的实力，可以接多少钱？”
鄢懋卿曾经在户部待过，稍稍一愣，便道：“如果按照这次的利息来看的话，只怕借个几万万两银子也不成问题！”
“没错！”严嵩点点头，道：“当今皇上虽然一心修道，却是个极为聪明睿智之主，只不过大明朝这艘大船开的年头久了，四处漏水，所以纵然皇上有心，却也没法子将这大船开的快起来，如今不管是蒙古鞑靼还是东南的倭寇，要想彻底剿灭，都必须要有钱，可是朝廷本来国库空虚……”
“阁老，属下明白了！”鄢懋卿一拍脑袋，道：“如今朝廷开了借贷的路子，以后就会有很多很多钱！”
“没错，懋卿用的白金的便溺之器，还有东楼吾儿的百万两大银球，放在家里担心遭贼，花出去又恐怕有人说三道四，若是要存到银号里……”
“爹你有所不知，存到银号里不但没有利钱，而且还要给他们保管 费用！”严世蕃气鼓鼓地道。
“所以你们明白了吧！只要咱们将尚宝丞这个权位拿到手中，到时候你们所有的钱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借给朝廷，不但本金毫无损失，而且每年有利息可拿！到了那时，谁还要做贪官给皇上抓住把柄？我告诉你们，这才是万事不易的基业！”
“没错没错！阁老说的太对了！属下目光短浅，可看不到这么远！”鄢懋卿这辈子只想发财，可是身为贪官，自然思考过退路，只不过古往今来的贪官，所想出的法子大致也差不多，鄢懋卿在老家同样有几个钱窖。
“你们继续想！”严嵩叹了口气，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只蝴蝶，这只蝴蝶在严嵩的面前缓缓扇动了一下翅膀。
一道微弱的气流经过严嵩的面前，吹动了一缕沉香，这一股风慢慢飘出了窗外，与窗外的气流会合，突然狂野了起来，直吹得飞沙走石。
可惜，这等场景，不是严世蕃和鄢懋卿所能看到的，甚至有些事情，是连严嵩自己也看的有些模糊。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严世蕃和鄢懋卿服侍严嵩换了朝服，府里的轿子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严嵩上轿，严世蕃和鄢懋卿在身后骑马跟随，眼见天色已晚，三人却也顾不得了，顶着蒙蒙小雪直奔宫城。
此时此刻，嘉靖皇帝正一个人在宫中沉思。
最近这朝廷里似乎真的变了，有了海瑞在，严党收敛了不少，可是自己平白无故挨了不少骂，虽说心知海瑞是个好人，可到底心里憋屈的很！
“启禀主子万岁爷，严阁老在外求见！”
黄锦不在，陈洪当值，小跑着从大殿外来到嘉靖皇帝面前通禀。
“哦？这么晚了，严阁老来有什么事？”嘉靖皇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如今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倒春寒还冷得很。
“严阁老不肯说，只是说浙江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陈洪赶紧答道。
“哦？”嘉靖皇帝眉头一皱，这东南倭寇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倒也不敢耽搁，忙道：“让严阁老到暖阁里吧！”
………………
暖阁之中，嘉靖皇帝慢悠悠坐下，看着眼前的严嵩等人。
“皇上，浙江的赵文华来了一封奏疏，因为事关重大，老臣只好连夜来禀告皇上！”严嵩将手里的奏折递给陈洪，转呈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接过奏折，心里未免有些惴惴，虽然满朝文武都不敢说话，可是嘉靖皇帝知道，对于自己潜心修道这事，大家腹诽很多，这一次自己劳动包天师南下祭海，本来只是表达自己对于上天的一片虔诚之心，可若是包天师去了，东南又出了大事，难免脸上有些难看。
嘉靖皇帝轻轻叹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了奏折。
“什么！”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奏折一打开，里面的字字句句还是让嘉靖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自己派出的祭海钦差包悟来居然在倭寇攻击杭州城之时妖言惑众，登坛做法，使得城门堵塞，差点使得杭州城失陷？
钦差副使徐渭密谋联系俞大猷，两人设计谋害江浙总督胡宗宪不成，率领士兵反出杭州城，不知去向？
这……这简直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啊！
嘉靖皇帝有些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