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看,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这年头,奴才也不好做啊!
作为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大太监,吕芳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只是皇上的奴才,可也是大明朝响当当的人物。
便是严嵩和徐阶这等登堂拜相的内阁阁老,见了他也要叫一声吕公公。
在朝堂上这么多年,又有东厂西厂锦衣卫这些耳目,吕芳对朝堂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差!
本来这朝堂之上就有清流和严党之分,徐阶虽然表面上依附严嵩,可是背地里时时刻刻盼着严嵩倒霉。
除了清流和严党,还有南党和北党。
本来,这朝堂上的任何纷争,都可以归结为两种或者多种势力的较量,所以吕芳解决问题,从来不是找提出问题之人,而是直奔主题,找到背后制造问题的人来解决。
可是如今,朝堂上有多了一个海党!
海瑞自成而党!
这一派人,从元帅到士兵,从谋士到打手,海瑞一肩挑了!
可偏偏这人不但一根筋,而且没脑子,不妥协不商量!
就说今天这事儿,这不是摆明了给皇上难堪吗?
不过事情既然出了,就只能解决。
吕芳看了一眼闭着眼不说话的嘉靖皇帝,道:“海大人说的有理,把咱们这些人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户部没钱,海大人既然提出了这么多的见解,只怕应该是成竹在胸吧!”
大家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海瑞,看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两百万两银子。
“其实以臣的愚见,很简单!”海瑞闷闷不乐地道:“我大明朝贪腐之人所在多有,只要皇上给臣一柄尚方宝剑,臣保证,一个月之内能抓到十个害民之残贼,只要臣一顿严刑拷打,将这些害民之贼的家产充公,一家二十万两,那就是两百万两!”
“噗!”
站在前面的严嵩和徐阶等人脸都紫了,一口老血憋在喉咙里,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要说严嵩心里明白,单单自己家那十几二十个钱窖里面埋的金银就不止二百万两,更不要说江西分宜老家还有五十万亩良田,便是徐阶的家人,在江苏松江也占了四十万亩的田地。
加上二人身后的各部堂官,如果海瑞手持尚方宝剑,一个月的工夫打倒两三家,凑个三五百万两银子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可大明朝上下文武,自来打主意打的都是百姓的主意,今儿个加税,明儿个加捐,啥时候肯自己把咽下去的银子拿出一个铜钱出来?
“叛徒啊!我们当官的里面怎么就出了海瑞你这么个败类!”突然之间,大家觉得皇上的朝天观不重要,花灯不重要,甚至北方的蒙古和南方的倭寇也不重要,至于欠的那几两俸银,在乎的人都没资格出现在这朝堂之上,凡是站在这里的都觉得不在乎。
最重要是,要大家齐心协力把海瑞这厮干掉!
就算不要了他的命,也要让他滚出朝堂,永不叙用!
“可是……”这时候海瑞又说话了!
“可是臣昨天听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那是本朝帝友包大农先生的一番话!臣觉得,只要按包先生的话去做,这两百万两银子,根本就不算什么!”
“哦?包小友,他在何处?”
嘉靖皇帝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看来,包小友的计策有效了啊!
“回禀皇上,包先生正在宫门等候!”海瑞道。
“皇上?”吕芳躬身施礼,等待嘉靖皇帝发话。
“快请!”
嘉靖皇帝的眼睛简直放出光来了!
昨天包大农来见自己,曾说过此事,不过包大农说的并不详细,嘉靖皇帝听的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这件事可以赚很多银子,但是同时,又不用皇上出一分钱!
吕芳见嘉靖皇帝如此神情,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出门去迎接包大农,过不多久,包大农跟在吕芳之后,来到西苑大殿之中。
“皇上好,好久不见!”
“两位阁老好!”
“海大人好啊!”
包大农一脸咪咪笑,跟每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
大家全都皮笑肉不笑。
在大家看来,在如此情况下,居然敢自吹自擂说可以在几天之内搞到两百万两白银,肯定是扯淡。
而和皇上扯淡,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能扯一次!
“包小友,朕听海瑞说,你可以筹集到两百万两白银?”嘉靖皇帝皱眉问道。
“这个嘛!两百万两!”包大农皱了皱眉。
严嵩和徐阶都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包大农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多大的本事,很有可能是昨晚喝多了酒,见到了海瑞说了几句胡话。
而这海瑞,根本也不是个老成持重之人,听风便是雨,便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如今这包大农想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两百万两,实在是太少了些,如果皇上要用个五六百万两,倒还有点意思!”包大农笑嘻嘻地道。
“什么?”
大家的眼睛一下子的瞪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嘛!
如今,连户部的银库也见了底,皇上的内帑也只不过拿出三十万两来,便是严嵩徐阶等人多年积攒下来,手里也没有五百万两这么多的现银。
据说这包家今年以来很是赚了些钱,可就那浴池,加上算命的天机馆,再加上近些日子包家在卖的唐伯虎的话,若说他家有个七八十万两银子,或许还有可能,可这厮居然一张嘴,就是五六百万两银子。
所有能够出现在这西苑之中的人,除了包大农,都是大明朝的栋梁!是老臣!
除了海瑞虽然只是五品官,但因为身为尚宝丞要时常跟在皇上身边之外,最差的也是各部的侍郎!
谁不知道整个大明朝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其实不用别人说,包大农上辈子一直是研究明史的专家,其他的东西不知道,对于大明朝的税制还是多少了解一二的。
白银成为中国普遍流通的货币,那还要是万历皇帝时期,张居正进行的一条鞭法之后的事情。
而如今,张居正不过是裕王府里的一个侍讲,而万历皇帝不过才刚刚出生没多久而已。
在这嘉靖皇帝稳坐龙庭的时期,大明朝每年赋税的大头是粮食!
而现银,每年不过收入三四百万两而已!
如今包大农一张嘴,就说能解决两百万两白银,任谁也不大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