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友，这事你怎么看？”嘉靖皇帝一时之间也没招了，几乎是求救一般望向了包大农。
虽说包大农无官无品，可既然皇上问了，大臣们心里不服，却也只好听着。
包大农也很为难。
皇上也是要面子的！
海瑞又是一头倔驴。
这分明是个两难处境，双方迎头相撞，必有一伤。
包大农挠了挠脑袋，这事儿当真令人头大。
包大农慌乱之中，四处乱看，突然看到了黄锦这个胖子。
有了！
包大农稳了稳心神，道：“皇上这一问，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好像是黄公公告诉我的！”
“啊？ 啊？啊？”
黄锦就是一愣，心里忍不住骂娘，这事自己躲还躲不过呢，咋就牵扯到了自己呢？
今天这事那是能不参与最好不要参与，不然那是两面不讨好啊！虽说从内心里，黄锦也很同情海瑞，不然也不会当着嘉靖皇帝面冒着天大的风险为海瑞讲了两句好话。
可说到底，他黄锦不过是皇上家里的家奴，归根到底，黄锦必须站在皇上这一边。
“不知小包先生所指是……”黄锦愁眉苦脸道。
“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之前我那徒儿蓝道行开坛扶乩时，曾经得过一句神仙之语，好像是八个字，是什么百川千仞……”
“百川千仞，向死而生！”
黄锦也想起来了，当初是有这么回事。
嘉靖皇帝眉毛一皱，也想起来了，当时拿到这八字批语，自己还纳闷了好久一段时间，可想来想去，总是不解其意，后来时间久了，便放下了。
“包小友的意思的！”嘉靖皇帝皱眉道。
“皇上，您知道，我家里见是开着天机馆，批八字算卦那是相当准的，其实我于此道，也略有涉猎！”
包大农嘻嘻一笑，道：“这八个字‘百川千仞，向死而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包大农看了一眼在场众人，故弄玄虚道：“所谓百川东到海！因此，这百川二字，乃是隐语，暗指一个海字！千仞者，山峰也，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海瑞字汝贤，号为刚峰，正暗含其义。至于这向死而生嘛！岂不是正应在当下？”
“哦？！”嘉靖皇帝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这八个字按包大农这般解，实在是天衣无缝啊！
包大农暗暗好笑，当日自己初见这海瑞时，便知他日后要搞出这等要命的事情，因此提前叫蓝道行扶乩时加上了这么八个字。
没想到在今天，居然派上了大用处。
包大农一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管是严嵩还是徐阶，其实根本就不信这些未卜先知的鬼话，二人之所以写青词，也不过是要投其所好，要和嘉靖皇帝套近乎而已。
可是今天这所见所闻，实在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蓝道行后来拜在了包大农门下不假，可是这八字谶语众人都有所耳闻，当时嘉靖皇帝数日苦思不得其解，也曾对严嵩等人提到过，那时海瑞刚刚到户部任职，还没开始写这《治安疏》。
若非神仙预示，又有谁能未卜先知？
“嗯，包小友所言不错！”嘉靖皇帝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正困得要命包大农就递过来个枕头，实在是再贴心没有了。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啊！
在嘉靖皇帝心里，虽然已经很是欣赏海瑞了，可要完全确认海瑞是大丈夫，三大条件，那还差了一条！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如今贫贱不能移和威武不能屈两条，海瑞算是过关了。
可是圣人的言语，可是把富贵不能淫放在第一位的。
一个人身处贫贱之时，往往还能坚持自己的理想和心念，便是面对生死考验也能坚贞不屈，可一旦身至富贵，却往往堕落变节。
这史书上写着的比比皆是。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所以，嘉靖皇帝倒是很想看看这海瑞到底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所以……
嘉靖皇帝忍不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皇上，臣冒死有本奏！”
一人走了出来，叩头大声道。
大家循声看去，却发现这人乃是户部一个司务，名叫何以尚的。
“皇上！”何以尚眼圈泛红，声音哽咽道：“皇上明鉴，这海瑞虽然不识时务，见识浅薄，狂悖无礼，可的的确确是个清正廉洁之人，算得上是一心为公，便是他此次上书，虽然文章漏洞百出，贻笑大方，可一片拳拳之心，却是可鉴天日啊！因此，微臣以为，为了号召大家敢讲真话，讲实话，海瑞不但不应该受罚，而且应该奖赏。古有千金买马骨的传说，今天有皇上宽宏大量，容忍海瑞的佳话。只有如此，才能使天下人看到皇上的仁德之心啊！”
包大农看了一眼这何以尚，心说你这家伙见风使舵的本领倒也高超，眼看嘉靖皇帝没有惩治海瑞的意思，马上就见风使舵，重新站队了。
旁的大臣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
眼下这事，海瑞骂皇帝那是千古未有之事，众人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站在嘉靖皇帝的角度想想，也绝不会轻易饶过海瑞。
可如今，这何以尚居然站出来为海瑞叫好！
“何以尚！”嘉靖皇帝面色一沉，随手从面前的一大沓子奏章中抽出了一本，扔在何以尚面前，冷笑道：“你之前在奏章里可不是这般说的啊！”
完蛋了！
何以尚汗马上下来了，刚才只看到这千载难逢的站队机会，一时激动，居然把之前奏章的事给忘了。
“锦衣卫！来人！”嘉靖皇帝看了一眼何以尚。
这是个典型的见风使舵的小人。
“杖责一百，关入诏狱！”嘉靖皇帝厌烦地摆了摆手。
“皇上，皇上，臣还有话说啊！”何以尚扒着柱子不肯松手。
失策啊！
本来以为这次自己是看得明白，站队够快，哪想到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何以尚很想再发挥几句，没想到嘉靖皇帝转过头来，看着海瑞，道：“海瑞，朕听说你在浙江为官时，做的不错，这次便免了你这胡言乱语之罪！”
嘉靖皇帝轻描淡写道。
“皇上，臣冤枉啊！”被拖了出去的何以尚简直冤出大粪来了，这叫什么事，那上书骂皇帝的没事，我这跟着敲边鼓的居然要被投入大狱？
简直没天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