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神仙,您这是……”望着面前的一堆银子,朱载后就是一愣。
“裕王殿下不是没钱吗?这里的银子少说也有一千两,两千两也差不离,裕王殿下只管拿去用!”一边说,包大农一边把旁边滚落的银子踢了回去。
“你……你……你……”
一时间,朱载后气的嘴唇发紫,身子直抖!
不过,他朱载后自小没有温暖不假,他朱载后近来穷困潦倒不假,他朱载后进退失据不假!
可他朱载后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他身边的几位师父,不论是高拱还是张居正,那学问人品都是一等一的。
朱载后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廉者不食嗟来之食!”
男子汉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他朱载后,身为皇子,不到迫不得已之际,岂会孤身一人出了府邸,来到这包家,面对年纪比他还小的包大农下跪求救!
可是,付出了这一切所得到的,却只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羞辱!
两千两银子!
虽说裕王府如今因为拿不到岁赐而陷入困顿,可是这两千两银子他朱载后却还不放在眼里。
“罢了!看来是本王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朱载后心如死灰!
看来如今大明朝上上下下都已经认定,在这场夺嫡之战中,自己必然是输家了!
朱载后十分明白,以景王朱载圳的性格,如果登基做了皇帝,自己这辈子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了!
长叹一声,朱载后拂衣而行,没走几步,却听见背后有人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道:“要成就大事,却没有成就大事的气量,可如何使得?当年张良桥下纳履,韩信胯下受辱,那才有了不世之功啊!可惜啊可惜,这两千两银子,我还是省了吧!”
“什么?”朱载后就是一愣,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脑海中想起此次来时,李妃曾经一再嘱咐要自己礼贤下士,忍住脾气,难道这位小包神仙如此做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朱载后捶胸顿足,转过头来。
“你肯要了吗?”包大农嘻嘻一笑,问道。
“请小包神仙恕罪!”这一次,朱载后是诚心诚意地跪了下来。
“你想要,我却还不想给!”包大农冷冷一笑,伸出脚去,又在那堆银子上踢了两脚。
脚好疼!
包大农皱皱眉。
朱载后这次却是打定了主意,反正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了,如今自己已然是山穷水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刚才我要给你,你不肯要,现在你想拿银子,却得写借条!”包大农回过身,从书案上拿过笔墨来,摆在朱载后的面前。
“小王谨遵小包神仙教诲!”朱载后咬咬牙,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了一张借条!
包大农将借条揣进怀里,这才换了一副笑脸,上前扶起朱载后,道:“裕王殿下,不是我要羞辱殿下,实在是这事不好办,殿下可听过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故事?”
“莫不是三国时,曹操与刘备的典故?”朱载后就是一愣。
“不错!刘备那是何等的英雄,可是天时不至,也只能在菜园里种菜养花,行韬晦之计!”包大农摇头晃脑道:“山人料定殿下日后必然克继大统,只不过眼下么,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朱载后叹了口气,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
这种话,每天高拱、张居正也不知道要说多少次,以至于朱载后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可即便日后真的能当皇上,可远水难解近渴,如今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啊!再说这两千两银子,那是借的,不是送的,是要还的啊!
“不瞒小包神仙说,小王府中,虽然比不得景王府中奴仆上千,可洒扫伺候的也有二三十人,这两千两银子,哎!”朱载后简直说不出口,身为皇子,居然这般忆苦思甜,追寻祖辈记忆,到了学太祖爷爷托钵行乞的感觉了!
“嘿嘿嘿!嫌少?”包大农嘿嘿一笑,道:“裕王殿下,我也不妨直说,这两千两银子若是你拿回府里,便是省着花,也不过支应一两个月,那是不顶事的!除非……”
“小包神仙请讲,除非什么!”朱载后看到包大农一脸奸像,忍不住问道。
“哎,只怕是裕王殿下不肯啊!”包大农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
“肯!怎么不肯!小包神仙说的对,要想成就大事,就要有大心胸!想我太祖爷爷当年托钵行乞,也不知受过了多少白眼,挨过多少毒打,才成就我大明朝的基业!”朱载后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下子聪明了不少。
“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包大农指了指那两千两银子,笑道:“裕王殿下之前说,户部之所以扣住殿下的岁赐不给,那是为了什么?”
“那是因为严嵩父子弄权,为难小王!”
“不错,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严世蕃是个什么人……”包大农指了指那堆银子。
“什么?!”朱载后一个高跳了起来。
“不可能!”
朱载后简直是在咆哮了!
他终于明白了包大农的意思。
包大农的意思是,让他拿着两千两银子去找严世蕃,向严世蕃行贿讨饶,只有这样,才能拿回拖欠自己的三年岁赐!
可是这事大明朝上上下下谁都可以干,只有他裕王朱载后不能干啊!
他朱载后是什么人?
他是大明朝当今皇上的亲儿子啊!
就算这大明朝的天下,未来也有一半可能是他朱载后的!
可是如今,包大农居然叫自己这个做皇子的拿银子去贿赂严世蕃?
这分明是让少爷给家里的仆人跪下磕头啊!
丢不起这个人啊!
“你看看,你看看!”包大农摇头,道:“我就说你不是做大事的人嘛!其实你这样也没错,就好像当年刘备,种什么菜嘛,直接拿出刀来去砍曹操不就结了!”
“这……”
朱载后火也发了,气也泄了,到了这个时候,颓然发现,自己面前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路了!
自己的两位师父——高拱和张居正,那都是一等一的能臣,可他们那种人,说什么也想不出来借银子贿赂严世蕃的办法来。
朱载后看向包大农的眼神慢慢有了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