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侦测到病蛇小组,正与一头大型野兽陷入僵持苦战。”不过半瞬,蚩舌再度发声,此番言语间的细节更为详实。
蚩膻闻言,浓眉瞬间紧蹙,面上满是凝重之色,开口问道:“究竟是何状况?”
蚩舌口中的蛇信如灵动的细鞭,不住地伸缩颤动,急切回应:“千真万确,角三豢养的那头红岩蟒,世间独一无二。此刻正与一头……竟是野猪王鏖战不休!”
众人听闻,脸色皆是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与震动。
正圆心中猛地一动,暗自思忖:“野猪王?我欲合练裘虫,正需野猪獠牙,这野猪王的獠牙,无疑是最为上乘的材料。实则我早有斩杀野猪王的打算。”
水蓝长发的女裘师柳眉轻扬,语调带着几分诧异与好奇:“就是那头赫赫有名的野猪王?”
老裘师不屑地从鼻腔中冷哼一声,脸上尽是鄙夷之色,嘲讽道:“除了它,这周遭还能有第二头不成?不过就病蛇小组那点能耐,妄图吞下这头野猪王,简直是痴人说梦,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王汉都能将这山中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这些常年活跃在狗狼山上的捌转裘师,对山中的状况更是了如指掌。
之所以此前未曾剿除这头野猪王,其中自然另有隐情。
蚩膻略作沉吟,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去支援。”
“嘿嘿,就怕人家不领咱们这份情呐。”老裘师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蚩宬斜眼瞟了瞟身旁的正圆,语气中满是不爽,阴阳怪气地说道:“就算不支援,也得把某人送回去吧!”
队伍方向微微一转,朝着左前方稳步前行。
虽说蚩膻等人平日里对李角三满是不屑与厌恶,从来看不起他,但毕竟身为亲族,一旦面对外敌,即便平日里仇怨颇深,也会毫不犹豫地联合起来。
这便是这个世界家族凝聚力的强大所在,也正是凭借着这般凝聚力,才诞生了一个个历经百年甚至千年而不衰的家族。
众人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穿梭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来到一处低洼之地。
只见病蛇小组的四位裘师,正将野猪王团团围住,不知何时,此处早已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战。
战团的最中央,身形如巨象般庞大的野猪王,正与一条海碗粗细的红色蟒蛇激烈缠斗。
那红色巨蟒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石块,散发着滚滚热浪,仿佛一条由炽热岩浆铸就的粗壮链条,紧紧缠在野猪王的身上。
野猪王愤怒地仰天嚎叫,声震四野,不断在地上疯狂翻滚,雪白色的獠牙在黑夜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利刃,肆意划破夜空。
它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伤口,尾巴已然断落。
有些伤口皮肉外翻,露出鲜红的血肉,紧贴着红岩蟒的身躯,已然被蟒身的高温烤得焦黑。
蚩膻小组并未贸然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旁,神色专注地观望。
老裘师只看了几眼,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冷笑道:“我说呢,病蛇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原来这头野猪王早就身负重伤,哼,倒让他这个小人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蚩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高声问道:“你们说,这头野猪王的身上,会不会藏有黒豕裘?”
正圆面色沉静如水,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渊,静静地凝视着战场,神色波澜不惊。
此时,角三等人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刹那间,最外围负责后勤的裘师李空井,迅速脱离战圈,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
“原来是蚩膻大人。此处已无大碍,我们自可解决。前方战线的兽群数量众多,还望诸位能前往支援。”李空井神色恭敬,对着众人说道。
“哼,什么叫可以解决?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依我看,这只红岩蟒都快支撑不住了。”老裘师目光如炬,言辞犀利,一语道破真相。
水蓝长发的女裘师更是直截了当,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角三等人的心思:“不过是怕我们出手后,分薄了他们的战利品罢了。”
“这头野猪王归你们了。”蚩膻言罢,目光转向老裘师。
老裘师轻哼一声,却还是微微弯腰,猛地一呕,吐出一块洁白如霜的粘力蛛网。
那蛛网在半空中瞬间膨胀,如同一朵盛开的诡异白花,铺张开来,将野猪王严严实实地罩住。
野猪王在蛛网中疯狂挣扎,粗壮的四肢奋力蹬踏,崩断了一根根坚韧的蛛丝网线,却一时难以脱困。
趁着这间隙,病蛇角三赶忙将红岩蟒撤回,随后与小组中的治疗女裘师,一同对伤痕累累的红岩蟒展开紧急治疗。
在两人的悉心治疗下,红岩蟒那布满裂痕的石头身躯,裂痕不断缩小、减少,直至消失不见。
“正圆,你也该归队了。还想一直赖在我们组里不成?”蚩宬满脸不耐烦,没好气地说道。
正圆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迈出一步,从赤山的身后缓缓走出。
李空井方才被蚩膻高大的身形遮挡,未曾发现正圆,此刻瞧见他,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那边角三回首,一眼看到正圆,顿时喜形于色,高声呼喊:“正圆,你可算来了!快,蛛网就快崩断了,你力气大,快上去压住野猪王,拖延些时间。我们急需时间治疗红岩蟒。”
没有防御裘虫,仅凭玖转修为,贸然靠近凶悍的野猪王,无疑是在拿性命冒险。
蚩膻深深地看了正圆一眼,言简意赅:“走。”说罢,便率先迈开大步,转身离去。
他言出必行,虽说野猪王价值不菲,但他却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见蚩膻小组离去,角三等人皆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始至终,他们都未曾说过一个谢字。
角三继续大声叫嚷道:“正圆,快,野猪王力气极大,蛛网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你这次好好表现,我就不再追究你擅自脱离小组的事。”
“好。”正圆应了一声,步伐沉稳而迅速地来到野猪王面前。
他目光如电,伸手精准一探,稳稳抓住野猪王两根粗壮巨大的獠牙。
紧接着,他双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奋力一压,野猪王顿时被牢牢镇压,挣扎的幅度骤然减小。
“好样的!”角三口中夸赞着,三角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正圆来得正好,这次的小型兽潮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角三从未动过杀害正圆的念头,正圆是他的组员,若正圆一死,家族对他的评价势必会降低,这显然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不过是应承了正圆的舅父,要设法拖延正圆的成长。
只要拖过十六岁,便能得到正圆舅父承诺的一笔丰厚钱财。
实际上,尽管角三为人小气又阴险,但他从未想过要取正圆性命。
这不仅是因为裘师的死亡会招来刑堂彻查,风险实在太大,更重要的是家族传承已久的理念——血浓于水,亲情至上的价值观早已深入人心。除非是杀父夺妻这般不共戴天之仇,否则几乎不会出现同室操戈的情况。就像李家一族族长曾经教导学堂家老的话,维系家族的,除了严苛的制度规矩,还有那割舍不断的浓浓亲情。
任何一个组织的存续,都离不开制度与价值观这两项根基。
“趁着这个大好时机,让正圆受伤,回山寨后只能躺在床上养伤。看他还怎么冲击捌转!当然,我可不能亲自出手,要是被查出来,可就麻烦大了。反正兽潮里野兽众多,就借这些外力达成目的吧。”
李角三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却关切地问道:“正圆,你还能坚持多久?”
“还能再支撑一会儿,组长放心。”正圆回答得坚定有力,声音沉稳如山。
“很好,华欣,快去种植腐血草裘。”角三一边全神贯注地治疗着红岩蟒,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命令道。
“是!”一位女裘师领命而出。
她莲步轻移,来到野猪王身边,缓缓伸出双手,单单竖起两根纤细的小拇指。
只见小拇指的指甲上,各有一棵缠绕着紫色藤蔓的淡淡印记,神秘而诡异。
淡红色的赤铁真元如灵动的火焰,从她掌心袅袅浮现,缭绕在那可爱白皙的小拇指上,随后尽数没入到藤蔓印记之中。
刹那间,藤蔓仿若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从指甲上迅速延伸生长出一根纤弱却又充满韧性的触须。
那触须如灵动的小蛇般蜿蜒游走,缓缓蔓延到野猪王的嘴角,然后顺着它尖锐的牙齿,一点点深入到它的腹部。
“呵呵呵……”正圆隐匿在夜色之中,嘴角悄然翘起一个阴险的弧度,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别人或许会顾忌亲情,不会轻易对自家族人痛下杀手,毕竟这是对传统价值观的极大违背。
但他却将这所谓的价值观抛诸脑后,他走的这条路心中必定毫无羁绊。
更何况,他没有读心术,猜不到这群人的想法,只能依靠事实思考,摆在明面上事实是,首次执行任务的为难、羞辱、打压,又是舅父舅母的眼线……现在这一群人明显就是想要他的命,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不想让他好过……
就在此时,正圆施加在野猪王獠牙上的力量陡然一收。
野猪王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嚎,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爆发,獠牙狠狠向上一挑。
正圆双手撑着两颗獠牙,顺着这股巨大的力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高高抛飞出去。
紧接着,野猪王猛地甩头,修长锋利的獠牙如同一柄柄夺命利刃,横扫而过。
那女裘师此刻正在旁边,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毫无防备,被獠牙扫中,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后,她那窈窕纤细的身躯被野猪獠牙凶狠一撞,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身体竟折成两段。
女裘师如一个破败的麻袋般横飞出去,被高高扫上半空,又重重地“扑通”一声摔落在地。
她躺在地上,秀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当场气绝身亡。
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准备杀人,就要有被反杀的觉悟,躺在地上的女裘师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