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残,秋霜挂枝。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快速于林间穿梭,每步踏出便可前行数十丈。
“的确少了许多生灵气息,看来飞剑所言不虚。”
常空心下自语,脚步不停。
非是他不愿御风,当日独自离泾青后,一路御风已撞到三波妖修。
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以及尽最大可能隐秘行踪,便选择这种赶路方式。
前方山峦起伏,月色下隐约可见连绵房屋建筑。
“再往前应当就到成山村了。”
低声自语,在常空释放而出的神识中,前方村落可谓空无一人。
不多时他已悄然来到宛若鬼城的成家村。
斑斑血迹倾洒于地已然变暗干涸,村中还有数座倾倒房屋,以及密集的狰狞抓痕。
正观察周遭环境的常空瞳孔忽地凝滞,神识中他察觉到了熟悉气息。
村落某处,躺有名胸膛破开碗口大洞的苍老尸体。
此人常空有印象,是那日新婚新郎的父亲。
老人当初对常空恭敬有加,完全以座上宾相待,十分推崇这位年轻的小先生。
可如今却已是枯骨一捧,连个安身地都没有。
一步踏出来到干尸旁,常空俯视身下人,轻抿嘴唇。
这洪荒就是如此,凡人,弱小生灵完全不知哪天便会飞来横祸,连螳臂当车之力都算奢望。
俯身探手,轻轻为老者合上那干枯空洞的双眸,不由叹息出声。
随即心念一动,身旁房屋废墟中有两道破碎对联飞悬而出。
其上灵光暗淡异常,连周遭黑暗都无法驱散。
这是常空当日随手而写那副祝愿新人的对联。
抬手轻抚破损红纸,点点明悟自心中泛起,当日之事也在常空脑海中有了大致轮廓。
当日忽有数位妖修闯入村子,众村民本能下做出反抗。
结果便是李家等几户村民被选作杀鸡儆猴的对象,当那几户被杀绝种,甚至老者都惨死在妖族手下。
再之后在轮到那对新婚夫妻时,那副凝聚常空神韵的对联显灵护住了二人,将这份因果转移到了常空身上。
可也仅是暂时保住性命,后来依旧难逃劫难,剩余村民皆在恐惧崩溃下被妖修掳走。
消化完对联承载后,那最后一点灵光也彻底破碎。
“这事约莫发生八,九日前……”
如今已是慈衫七日之约的第二日凌晨,根据时间推算成家村村民应当是在妖灾开启前便被掳走。
“这里距离泾青距离已算不上远,居然事先无人察觉,有慈长老指挥妖宫行事还真是滴水不露。”
叹息出声,常空抬手以灵力裹挟起老者尸体,以及村中当日所有惨死在妖族手下的村民。
人身小世界扶桑轻摆,生命大道浮现。
那具具残破宛若干尸的尸体逐渐充盈,甚至面上都浮现点滴血色。
以常空当下手段自然不可能做到生死人,肉白骨,他只不过在恪守入土为安和葬有全尸的这两项传统罢了。
土面自行升起,灵力包裹的尸首落入其中紧接便被掩埋。
几块大石飞起,常空并起剑指在其上快速雕刻几个大字。
对联的感应也较为模糊,他仅只能辨认出这些村民的各自姓氏,名字则全然不知。
大石落下,土层平整。
同时常空朝已然入土为安的众人简单作揖,之后便不做停留,身形快速消失在山野中。
成山村都是这般,那河家村呢,乃至其余更接近妖宫的凡人和小妖呢。
念头即此,脚下速度再快几分。
慈衫一事后,虞泽已将妖宫具体位置和众人详细讲过。
小世界所在并非什么洞天福地,就处在片寻常大泽中,寻找起来并不算困难。
沿当初去往泾青时的路不断疾行,数个时辰便已跨越近万里。
一路行来同样人烟罕至,甚至连未成精怪的动物都碰不上几只。
萧索之意蔓延,凄凄惨惨。
根本无法想象妖宫短短数十日究竟聚拢了多少生灵。
“到了吗?”
正极快赶路的常空忽地顿住脚步,站在条汹涌大江旁自语道。
处在泾青城的常空通过相互链接告知落玄仙门两位金仙已然到达,目前正在和虞泽了解当下妖宫境况。
“待孙长老抵达便是和妖宫完全开战的日子,真是山雨欲来啊。”
心下感叹,身形再度消失。
话说另一处。
大泽蒸腾,雾气弥漫。
而就在那浩渺湖面之上,有轮大月安静飘悬。
月华熠熠,莹白淡金和片片浓雾交相辉映,映射出道道宛若镜面的平滑光斑。
圆月之巅,浓郁月华间隐约可见两盏红芒。
一牛犊大小的三足蟾蜍安静趴伏,那泛着淡金的银润皮肤尽显华贵,两只血宝石般的眸子忽明忽暗。
这蟾蜍正是妖宫族老,虞护江的妖躯本相。
血红瞳孔中倒影出下方大泽畔的景色,微抬眼帘便有片月华飘落而下。
大泽畔,数名长相各异的妖族正驱赶万余凡人朝前走去,呵骂之声不绝于耳。
月华轻飘,落在哭声惨绝的人群间,不过转眼间那万余凡人便不见了踪迹。
几位妖修视而不见,冲圆月行礼过后便匆匆离去。
圆月之下,有片交织光斑骤然闪烁,随即快速恢复原状。
惊鸿一瞥间可见,那光斑内正是先前万余凡人。
而这类光斑在场已有千余个。
“虞族老倒是好手段。”
浓郁月华间,有道身着墨绿华袍的身影徐徐走来。
“我需维持月魄,无法见礼,望慈长老见谅。”
蟾蜍嘴巴张合,有声音传出。
慈衫儒雅面庞始终挂有和煦微笑。
“无妨,我此来只为看看准备如何,现在情况倒也算安心。”
说罢,慈衫便缓步离开。
虞护江在对方离开后方才垂下眸子,仿佛极为疲倦。
“慈长老。”
凌空缓行的慈衫身旁,荣庆悄然出现出现。
他躬着腰,见礼道。
慈衫对此人出现毫无意外,笑问道。
“宫主那边如何了。”
可同时又以某种奇异手段于荣庆心间传音说出另外一句话。
“那个女人可又来了。”
荣庆表面恭谨回答慈衫种种问题,心下却依循秘法汇报道。
“午间初至酉时,龙宫那位来寻宫主,只说要事相商。我无权旁听,更多经过无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