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鼎通两界

废弃的城隍庙中央，立着个怪鼎。

鼎下的火，舔着铁壁往上爬。

一股子焦糊味，混着血腥气，钻进辛诚的鼻孔，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道士的身影在火光里跳着，泛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黏腻光泽。

“后生，你可别怨我，这世道，人单靠自己是成不了仙的。”他一边说，一边拿铁勺子，从鼎底抠那黑色的包浆。

那东西，黏糊糊的，像是陈年的油垢，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臭。

“我今年四十有八岁，空吃了几百个生人，却连个筑基都做不得。怎么得有你这一个？”

他絮叨着，眼神瞟向辛诚，那眼神里是贪婪，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对自己无能的恼恨。他想瞧见那张年轻脸上，露出恐惧来。

辛诚四肢被缚，只是垂眸看着地面，眼睛都不眨一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不是不害怕，是心里头那不甘与荒谬堵得慌。他几天前，看那道士把另一个少年推进这鼎里，说的也是一样的话。现在轮到自己了，情景没有任何变化，只觉得被无力感包围着。

他一个做游戏的，在处女作《诡神异闻录》还有几天发售时猝死，然后就到了这连空气都带着疯劲儿的地方。

以为是穿越，是得了新生，结果是入了魔窟，成了即将上桌的两脚羊。

见他不配合，道士也感觉索然无味。他清理完这鼎，又唱起来，歌声扭曲、怪诞：“太素在上兮、烜炎为工~此身为炉兮、万物可融~”

随着他的歌唱，鼎里突然也起了火，一股股灼热带着腥臭的气浪，朝着辛诚涌来。

道士说过，吃人，不光吃肉。是把人的魂魄、因缘、活过的那些日子，全搅碎了再咽下去。

他自己修为不成，没本事吃得这样干净，幸而在一个宗门遗址得了这口怪鼎，能囚魂魄、断因果。鼎上的纹路，便是从异界拘魂来的阵法。

道士此时止了声，他将铁勺子丢进鼎里，火光骤然明亮了一瞬，那股腐臭也更浓烈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辛诚，带着贪婪和急切，朝着辛诚走近。

辛诚感到身上的热度像要将他融化，却还是想要开口说话，哪怕能拖延一刻也好。

“既然你吃过这么多人，还能把异界的人召唤过来，怎么这两三天只吃我和前头那个，”辛诚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对道士的讽刺，“为什么不多吃点？几十上百个，不是更快些？”

道士的脚步停住了。他似乎没料到，这个即将被吞食的“食材”，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命运，而是他的效率问题。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畏惧、恼恨，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对那段恐怖历史的回忆。

“你懂什么？！”他嘶哑着嗓子，声音在风里显得分外尖利，“当初那宗门，就是仗着这法子，拘了不知多少异界魂魄来吃！可吃到最后，出了个不该吃的东西！”他声音压低了，带着股子刻骨的恐惧，“他们唤出了个黑黢黢的物什，反而把整个宗门，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全吞了！

“老子躲在偏僻地方，等那东西走了，才敢出来捡便宜，得了这鼎和这法子。胡乱招东西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道士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又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他两眼盯着辛诚，像在看一件难得的、活着的死物。

道士大手一卷，辛诚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被道士的法力卷了起来，倒着栽向那炽热的大鼎。

就在这时，辛诚心念一动。一种只有他能感受到的嗡鸣，变得急促而清晰。

在他意识中，一个ID像鬼火一样亮了起来：

【玩家[垃圾游戏差评师]已登录】

辛诚猝死时，头上正戴着脑机设备，意识连着《诡神异闻录》的服务器。不料，服务器也跟着他穿越了，成了他脑海里这个冰冷的界面。

但是这服务器，却也产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这变化的原因便是那口怪鼎。它伸出只看不见的手，插进了他的服务器，连上了他前世的网络。

服务器本来是个游戏后台，玩家登录，应该传送到游戏场景里。但现在，这怪鼎篡改了连接，玩家意识会被阵法截住，硬生生往这个世界拽。

道士自己都弄不明白鼎的神异，辛诚自然无力阻止这怪鼎。但是，他有法子可以利用它。

他还可以在服务器里写代码。

先前那少年，大抵是意料到活不久了。辛诚便利用了他，把玩家降临的坐标设定在少年身上。

之后，那少年被吃了，坐标自然跟着进了道士身体里。

这些布置，为的就是这一刻！

辛诚没有丝毫犹豫。他要强行把这个玩家，从这道士的身体里生出来！

这老混账不是吃了很多人吗？他的投送主打一步到胃。

道士的身体猛地僵住。他脸上的贪婪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痛苦。

“不！这不是我招来的！这……这是什么？！”他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道士身体从里头，被硬生生地戳破。他的修仙成果，那点用无数人命填起来的、微薄的修为，像个烂苹果，在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从他胸口蔓延开来。

里头没有内脏，只有黑色的、黏稠的浓水，咕噜噜地往外冒，像地底深处涌出的污泥，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在这崩塌的血肉间，某个东西不断挣扎着，试图挤出来。道士的身体在撕扯中愈发扭曲。

“要是…要是老子成了筑基…可惜…”他嘶哑声音，像破风箱最后一口气，从瓦解的身体里挤出来。

紧接着，他的身体像个漏水的袋子，迅速干瘪下去，倒在地上。只有黑色的、黏稠的浓水，像毒液一样咕噜噜地从裂口里往外冒。

“噗通”一声，一个年轻人狼狈地从道士残骸里摔了出来。他大口喘气，眼神迷茫，带着那种刚睡醒的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