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nuary
1月

1月,
钱包空空如也!
让我们勒紧裤带熬过这邪恶的月份吧,
这种焦虑的心情
仿佛戏剧制作人紧皱的眉头。

——柯莱特(Sidonie-Gabrielle Colette,法国女作家)

1月1日

一元复始

啊,元旦——充满希望扬帆起航的日子,才怪。对于历史上某些不幸的人来说,1月1日代表着死路一条,而且那最后一程人生路走得尤为艰辛。比如说公元5世纪的殉道僧侣忒勒玛科斯(Telemachus),奋不顾身地冲进角斗场,想要阻止厮杀,却被毫不领情的嗜血观众乱石砸死。再来看看纳瓦拉国王查理二世,他也是在新年这一天被活活烧死在床上。他为了治病从头到脚都裹着浸泡过白兰地的绷带,而侍从失手把火星引了上去。

还有法国的路易十二,他在1514年拖着行将就木的身子骨,迎娶年轻的英格兰公主——亨利八世的妹妹玛丽。可惜的是,对于这位被痛风折磨的暮年国王来说,传宗接代的任务过于消耗体力,新婚三个月之后他就在“耕耘”的过程中驾崩了。和其他那些在元旦走向人生终点的倒霉蛋不同,老路易起码还算个开心赴死的快活鬼。

1月2日,1811年

说真话的牛虻也得拍

在早期的美国,蒂莫西·皮克林(Timothy Pickering)[1]算是一个国家害虫,他像个自命不凡的蚊子一样令人不堪其扰,曾极力推进新英格兰地区脱离联邦的进程,并且孜孜不倦地努力削弱美国最初四任总统的影响力。在他的口中,乔治·华盛顿只是个“名不副实的半吊子,大字不识几个”。由于皮克林对政府的极度不忠,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美国第二任总统)不得不免去了皮克林的国务卿职务,但皮克林强硬地拒绝辞职。皮克林的性格如此恶劣,连给他写传的人都觉得无从下笔。即便品行不端,但他好歹也算是开国元勋之一,他真正出名却是因为别的原因:在美国史上只有9位参议员受到过正式训诫,皮克林就是其中之一,原因竟然是敢于揭露真相。

1810年10月27日,美国总统詹姆斯·麦迪逊(James Madison,美国第四任总统)发表声明,宣布原归西班牙所有的西佛罗里达地区包含在《路易斯安那购地案》[2]之中,遂划入美国版图。对于这种独断专权的行为,皮克林强烈反对。他继续发扬着死缠烂打的吸血牛虻的精神,向参议院提交了一份当时法国外交大臣夏尔·莫里斯·德·塔吕让(Charles Maurice de Talleyrand)签署的早期文书,里面强调西佛罗里达不包含在《路易斯安那购地案》的范围里。这件事本身没有错,问题在于那份文件虽然成书于美国第三任总统托马斯·杰斐逊执政的年代,但是在1810年仍然属于保密文件。公开保密文件算不上重大过失,但是皮克林遭到了众多政敌借机出击的重拳。

针对此事,来自肯塔基州的激进扩张主义参议员亨利·克雷(Henry Clay)提议对皮克林进行训诫。皮克林说对方“小题大做”,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皮克林,而是没有那么招同僚记恨的其他人,也许就会不了了之。但犯规的毕竟是人人喊打的皮克林,于是在1811年1月2日,他成了被参议员载入训诫名册的第一人。

1月3日,1977年

谁动了他的苹果派

苹果电脑公司在1977年1月3日正式成立,那天,罗纳德·韦恩(Ronald Wayne)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撞了大运。高兴的原因不是日后滚滚而来的财运,而是在几个月前,他已经成功地退出了与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的合伙关系,因为在韦恩看来这个项目前途未卜,风险极高。作为三个人中最成熟、经验最丰富的老伙计,韦恩曾被苹果电脑公司委以重任,当时的管理层让他把公司当孩子去养,同时给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两个怪才立立规矩,为此许给他的报酬则是公司股权的10%。回忆起这个任务,韦恩的看法是:“难度巨大,恐骑虎难下。”作为当时唯一拥有可被冻结的资产的合伙人,韦恩觉得骑在两只老虎身上当掌舵人风险过大,一不小心就会得不偿失。于是他拿着800美元的遣散金支票,头也不回地奔向了自由。要知道苹果公司为了规避法律问题另起炉灶的时候才付给老东家400美元!作为苹果电脑的创始人之一,韦恩觉得自己赚得巨款,但是他并未想到,当时放弃的那块“苹果派”的市值在后来四舍五入超过了300亿美元。尽管如此,韦恩说他并不眼红。在接受英国《每日邮报》2013年的采访时,韦恩说:“如果我留在苹果电脑,而且一直委曲求全的话,很可能早就躺在墓地里数钱了。”也许正是因为抽身及时,他直到现在仍然身体健康,目前居住在内华达州的一辆房车里,靠贩卖邮票和纪念币等糊口。哦,还得领社会保障金。

1月4日,1903年

电击大象

在以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发明创新层出不穷而闻名的19世纪晚期,托马斯·爱迪生(Thomas Edison)发起了著名的“电流之战”。“电流之战”是爱迪生针对交流电(AC)开展的猛烈抨击。作为一种供电方式,交流电技术在爱迪生的前雇员尼科拉·特斯拉(Nikola Tesla)手中日臻完美,同时也受到乔治·威斯汀豪斯(George Westinghouse)[3]的大力推崇。爱迪生自家的直流供电系统(DC)当时已经投入美国的家庭与工业供电运营,交流电对它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极有可能取而代之。面对名利双失的可能,“门洛帕克奇才”[4]岂能坐以待毙。

别看爱迪生面相淳朴和善,为了给交流电抹黑,他不择手段地让人们觉得交流电和雷电一样危险致命。为了达到目的,爱迪生的手下甚至多次残忍地公开用“恐怖的”交流电处死狗和其他动物。

“电流之战”在1890年达到荒谬且骇人的巅峰:爱迪生运用自己的人脉和影响力,送“斧头杀人魔”威廉·凯姆勒(William Kemmler)[5]坐上才被发明出来的电椅,当然通的一定是交流电,以展示其惊悚本质。爱迪生还用威斯汀豪斯的姓氏生造出“威斯汀豪斯式处决法”这个词语来代表电刑,并希望它能混入人们的日常词汇,但是这次并没有成功。

到了1903年初,爱迪生的直流电系统在“电流之战”中节节败退,几乎被交流电的光芒掩盖。但是发明天才爱迪生仍然负隅顽抗地用行动最后一次向公众展示交流电总有一天会成为人类的天敌。一只名叫托普西的马戏团大象,因为不服管教陆续造成了三名驯兽员的死亡,其中一人是在把点燃的香烟扔进托普西的嘴里之后,被它杀死的(感觉并不是大象的错)。大象托普西的叛逆行为已经不能为马戏团方面容忍,于是他们决定把它处死。最初计划在科尼岛公开吊死托普西,但遭到了美国反虐待动物协会的强烈反对。爱迪生借机建议让托普西接受“威斯汀豪斯式处决法”的制裁。到了约定好的1903年1月4日,在众目睽睽之下,6600伏特的交流电贯通托普西的身体,杀人大象轰然倒下。在《纽约时报》中,这被描写成一场丢人的闹剧。爱迪生则在现场,饶有兴致地用自己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电影摄像机——记录下了冷血处决的每分每秒。

1月5日,1895年

极尽侮辱之能事:德雷福斯事件

颠倒黑白且危害巨大的反犹太风潮由来已久,德雷福斯事件在其中相当不起眼,但是对于当事人德雷福斯来说,足以让他痛不欲生。1895年1月5日清晨,任职于法国陆军参谋部的犹太裔炮兵上尉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Alfred Dreyfus)遭受了极具侮辱意味的公开宣判,之后他被发配到令人生畏的殖民地魔鬼岛[6](Devil's Island)服无期徒刑。此前,军事法庭已经以人为捏造出来的伪证对德雷福斯进行了秘密审判,并认定他犯下了叛国罪。

当天早上9点,德雷福斯被押解到巴黎军事学校(École Militaire)的操场上,周围全是法国三军代表和各界高官,被德雷福斯称为“恐怖折磨”的审判即将开始。“我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但是我腰杆挺得笔直,”德雷福斯回忆道,“我靠着对妻子和儿女的思念咬牙撑了下来。”

主审人员首先大声宣读了对德雷福斯的免职处分,德雷福斯听罢忽然对着周围的将士高呼:“战友们!……我是无辜的!我发誓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仍然可以报效祖国。法兰西万岁!军威永在!”接下来,在场的卫兵不顾德雷福斯的抗议,上前扯掉了他军服上的纽扣、饰绳和肩章等装饰物。然后,德雷福斯遭受了在观众的眼中“比直接拉去砍头还精彩”的最终羞辱:他的佩剑被拦腰撅断。审判仪式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德雷福斯被押解着绕场游街,旨在让他颜面扫地。“我被迫绕着操场走了一周,”德雷福斯继续回忆道,“耳边传来被蒙蔽的围观者的欢呼,我感觉到充斥全场的兴奋,因为他们确信从面前走过的是法兰西的叛徒;而我则很难向他们的内心传递‘我是清白的’这种同样鼓舞人心却与他们的信仰背道而驰的信息。”

德雷福斯在魔鬼岛上服了5年的苦役,花费了许多年为自己正名,终于洗脱了身上的冤屈,而德雷福斯事件也在很大程度上在法国内部引起了不同意识形态的对立。用子虚乌有的伪证陷害德雷福斯的法国军方却从未爽快地认错。1985年,一尊德雷福斯手握断剑的雕像本该在当初蒙冤的巴黎军事学校操场上落成,但是由于军方的阻挠只得另寻他地。这尊塑像目前孤零零地矗立在巴黎某个交通环岛上,并在2002年不知被谁画上了“肮脏的犹太人”字样的涂鸦。

1月6日,1540年

做媒欠水准,脑袋地上滚

托马斯·克伦威尔(Thomas Cromwell)曾是亨利八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他毫不留情地协助亨利八世做了几件大事:斩断了与第一任王后阿拉贡公主凯瑟琳(Katherine of Aragon)之间的姻缘,促使英国与罗马教廷分道扬镳,处死了第二任王后安妮·博林(Anne Boleyn)。如此能力超群的重臣在给君王做媒方面却不是很在行,这个短板最终让克伦威尔掉了脑袋。

亨利八世之前的三次婚姻都是以真爱为前提的,但是当第三任王后简·塞穆(Jane Seymour)去世以后,权倾朝野的克伦威尔认为国王的下一次婚姻应该是一场政治联姻,以拉拢在日耳曼地区和英格兰一样信奉新教的同盟势力。选来选去,克伦威尔相中了出身克里维斯公国(The Duchy of Cleves)的公主安妮(Anne)。虽然亨利八世从未见过安妮公主的真容,但是包括克伦威尔在内的众多要臣都对安妮的美貌与品德赞美有加,再加上经宫廷画师小汉斯·荷尔拜因(Hans Holbein)多多少少美化过的公主肖像,亨利八世同意了这门婚事。

克里维斯公主安妮:美颜过度?

克伦威尔与克里维斯公国建立了友好邦交,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亨利八世对他牵线搭桥的成果是否会做出爱的回应。安妮抵达英格兰的那天,亨利八世急不可耐地赶到和亲船队停靠的海岸迎亲,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滋养爱情”。但是他看到安妮的那一刻,脸色瞬间由晴转阴。“我不喜欢她!”亨利八世咬牙切齿地说道,克伦威尔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

倒霉的克里维斯公主安妮身上到底哪些地方让亨利八世如此厌恶,至今仍是个谜。也许只是单纯“没感觉”“不来电”,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克伦威尔既无法感受,也不能传达。总之亨利八世非常不快。“从这个女子身上我看不到你们说的任何品质,”国王嗔怒道,“你们这些聪明人竟然能做出如此不实的报告,可真是让我吃惊!”对克伦威尔,亨利八世更加严厉地呵斥道:“要是我以前知道真相,绝对不会让她过来。现在怎么才能抽身?”

可惜,如果亨利八世提出退婚,英格兰与克里维斯公国之间的盟约必将破裂。作为一国之君,几乎从未碰过钉子的亨利八世此刻感到进退两难:“若不是看在她远道而来的份儿上,若不是我国人民如此热情,若不是为了扰乱世界秩序,以免把她的哥哥推入法兰西国王的阵营,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但是现在整个事件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令我追悔莫及。”

亨利八世为此埋怨克伦威尔,说他“把枷锁套在脖子上”。克伦威尔只能低声下气地对着“不甚满意”的国王不断地表达着歉意。

1540年1月6日是亨利八世与安妮大婚的日子,直到那一天,亨利八世仍然无法对安妮动心。在格林威治宫的教堂里,“各位,”亨利八世面对出席婚礼的来宾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世界秩序和国家利益,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或任何原因在今天做这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说克伦威尔盼着二人圆房之后亨利八世的心情能有所好转的话,那么第二天一大早他的愿望会再度落空。

“我以前就不喜欢她,”亨利八世对克伦威尔说道,“现在更讨厌她了。”在亨利八世口中,新婚之夜毫无浪漫可言。“我摸了摸她的肚子、胸脯和其他地方,据我所知,她应该已经不是处女了,这让我深受打击,所以就没有继续下去。总之她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原封未动。”

值得庆幸的是,面对冷漠的夫君,安妮从来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因为她一直是养在深闺的淑女,对于新婚之夜应该发生什么也一无所知。亨利八世没打算对她进行教学指导,当然,此时他已经是个过度肥胖的暴君,不指导也许更好。安妮认为自己的婚姻算是完成了,这不免让她显得有点迟钝。

安妮曾对自己的贴身侍女们倾诉道:“怎么啦,我的夫君上床以后会吻我,然后牵着我的手对我说‘晚安,甜心’;第二天早上他还会吻我,再和我说‘再见,亲爱的’……这些还不够吗?”

后来一位侍女不得不向王后解释说这些远远不够:“夫人,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不然这个国家一直盼望着的约克公爵(亨利八世的第二个儿子)可要好一阵子才能降生了。”

这桩荒唐的婚事持续了6个月以后,亨利八世以二人之间无事实婚姻,以及安妮的家族曾经把她许配给别人的传言为理由,宣布婚姻无效。作为亨利八世的第四任王后,安妮明智地欣然接受,并从感激不尽的亨利八世手中得到了包括“御妹”头衔在内的丰厚补偿。

克伦威尔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虽然亨利八世把出身卑微的啤酒厂主之子克伦威尔一路提拔为宫廷权臣,而且在和克里维斯公国的联姻失败后还让他受封为伯爵,但这一切不过是日后痛下狠手的前奏而已(也可能是把他故意捧高以让他摔得更狠)。当时英格兰的权贵们早就把在政坛上迅速蹿红的克伦威尔视为眼中钉,现在他们便可以借机群起而攻之。

曾经不可一世的要臣克伦威尔由于被诬陷为异端分子遭到逮捕。即便身陷囹圄,他在伦敦塔的高墙之内仍然为亨利八世提供了解除与第四任王后之间婚姻的重要证据。对于自己倾尽所有辅佐的君王来说,克伦威尔也算是鞠躬尽瘁了。1540年7月28日,亨利八世与克里维斯公主安妮的婚姻才解除了不到三个星期,克伦威尔就被砍了头。任凭他如何哀号“刀下留人”,也没人理会。

昔日政坛巨星陨落,他的头颅静静地戳在伦敦桥的铁栏杆尖上。虽然后来亨利八世对处死他的决定追悔莫及并哀思连连,但克伦威尔也无法感到任何欣慰了。就像当时的法国大使记载的那样:“他(亨利八世)亲手除掉了自己最忠诚的仆人。”

1月7日,1945年

吹牛的元帅

“二战”末期,希特勒的第三帝国苟延残喘,败局已定,但是仍然在比利时南部对薄弱的盟军防线开展了一番猝不及防的猛烈袭击,史称突出部战役(The Battle of the Bulge)[7]。美军浴血奋战,这场战役堪称他们在“二战”中经历的最残酷的一战,然而跑到媒体面前邀功的却是自高自傲的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Bernard Law Montgomery)。

蒙哥马利曾经暂时接手盟军在北部战区的指挥工作,可是在主动出击方面他表现得十分保守。“蒙哥马利就是个疲惫的包,”巴顿将军在日记里毫不留情地写道,“打仗就是要承担风险的,但是他没那个担当。”尽管这场战役中流血牺牲的是美军,几乎没有参战的蒙哥马利元帅仍然面不改色地在1945年1月7日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高调亮相。

在当时在场的一名记者眼中,蒙哥马利头戴佩双帽徽的深红色贝雷帽,身上套着一副降落伞背带,“活像一个小丑”。面对一众媒体记者,他大言不惭地开始了演讲:“[从第一天战况中]我分析了战局,并开展行动,确保把德军堵在默兹河(Meuse)对岸……我是有备而来的……[突出部战役]可以说是我指挥过的最耐人寻味也最棘手的战役……在这种势均力敌的苦战中,必须运筹帷幄,不能拖泥带水……只有当机立断才能赢得胜利。”

蒙哥马利元帅还拐弯抹角地指出把美军从绝境中解救出来的是英军,在公众面前,他还做出一番恩赐的姿态,对战场上卖命的美国士兵进行了无足轻重的嘉许。接下来,根据历史学家史蒂芬·安布罗斯(Stephen Ambrose)的记载,大元帅说出了一句“险些破坏了盟军团结”的话:“蒙哥马利说,美国大兵们只要领导得当,还是挺能打的。”

“一个在军事指挥方面登上巅峰且才智超群的人居然能如此自傲且愚蠢,哪怕是在60年后的今天我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历史学家麦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发表了如此看法,“上到艾森豪威尔,下至平民百姓,美国人民对蒙哥马利的这番言论深恶痛绝。”

的确,在当时的盟军最高指挥部里,气氛早已十分紧张,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蒙哥马利不断和同僚争抢指挥权的霸道行为,现在更是到了即将分崩离析的地步。当时在欧洲战场上的盟军最高指挥官艾森豪威尔(Dwight D. Eisenhower)曾写下这样的文字:“此事件给我带来的不安与忧虑超过了任何一场战争对我造成的影响。”

为了让盟军内部起码恢复表面上的和气,还得温斯顿·丘吉尔亲自出马。在蒙哥马利发表那番得意忘形的演说之后的第11天,首相丘吉尔在英国下议院施展浑身解数,向公众阐明了谁才是突出部战役的真正英雄。

“我看到有人说这场大捷……是英美联合取得的战果。但是几乎所有的战斗都是美军参与的,损失也几乎都是他们扛下的……美军在该战役中投入的兵力是我方的30到40倍,牺牲的战士更是达到了我方的60到80倍之多。”

接下来的话,丘吉尔仿佛是说给企图窃取胜利果实的蒙哥马利听的:“我们英军在为自己骄傲的同时切不可把美军在此次战役中立下的功勋算在自己头上,我认为后人会把这次胜利看作美国的胜利。”

1月8日,1992年

没有口福的老布什

那天傍晚,日本首相在私邸举行的国宴菜品赏心悦目:冷切三文鱼配鱼子酱、菌菇清汤、胡椒牛里脊,外加百香果冰淇淋。不巧的是,出席宴会的美国总统老布什(George H. W. Bush)不久前染上了流感,在宴会期间急性发作,那些珍馐美味刚吃下去没多久就被他一股脑儿地还给了餐桌。桌子没有接住的呕吐物落在了东道主的裤子上。老布什身子一歪差点儿失去意识,日本首相赶紧捧住了他的脑袋。普通人在家呕吐并不要紧,但是总统先生的喷射状呕吐窘态被现场摄像设备全程记录了下来,并在电视上滚动播放。各路深夜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在这个恶心的主题上大做文章,日语中甚至多了一个形容呕吐的词语:ブッシュする(Bushu-suru),意思就是“做布什所做之事”。不过老布什用自己的幽默解决了这起令人尴尬无比的外交事故,据说他当时躺在地上对日本首相说道:“您为什么不把我轱辘到桌子底下呢?我睡一觉就没事了,您正好把饭吃完。”

1月9日,1980年

先砍再缝:沙特阿拉伯特典

1980年1月9日那天,沙特阿拉伯全国上下忙着同一件事:砍头。那一天,63名极端恐怖分子由于在1979年11月制造了麦加禁寺(The Grand Mosque of Mecca,又叫麦加大清真寺)围困事件被集体执行死刑。作为复仇式惩罚,也为了表达以儆效尤的态度,沙特政府在国内8个城市同时砍掉了63名涉案人员的头颅。哎,虽然63个脑袋依次被装饰华丽的利剑砍掉了,但事儿还远远没有结束:那些脑袋还得一个一个被缝合回尸身上才能按照当地的习俗入土。您没看错,这的确是1980年发生的事情。

1月10日,2000年

AOL+时代华纳=注定失败的合体

这是一场规模史无前例的商业兼并,在商界媒体的报道中,它令人瞩目的程度不亚于一场皇室婚礼。2000年1月10日,美国互联网行业龙头老大AOL宣布将与通信巨头时代华纳联手打造一个完美融合新老媒体的电子通信帝国,未来可期。

时代华纳的高层之一泰德·特纳(Ted Turner)豪情万丈地说过这样的话:“昨天晚上快到9点的时候,我签署了一份文件,为了这次兼并,我用手中10亿份股权投出了永久性的一票。签字时,我胸中澎湃的亢奋与激情仿佛让我回到了42年前第一次做爱的那个夜晚。”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从宿醉中醒来的一夜情男女在晨光中的懊恼一样令人难受。时代华纳集团当时的老板唐·罗根(Don Logan)事后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说:“那是我听到过的最蠢的主意。”罗根直到兼并之前的最后时刻才知晓这个计划,同时被蒙在鼓里的还包括时代华纳集团政府公关部的负责人蒂莫西·博格斯(Timothy A. Boggs),他也对《纽约时报》表示,在听到兼并消息的时候感到“无可挽回与恐惧”,“对于这个交易我持保守态度”。

随着事态日趋明朗,AOL的确不是良配。当然,在兼并初期,AOL的股票价格借势一路飙升,但它内部的许多龌龊事情也渐渐暴露了出来,《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爆料的它夸大自家广告收入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经过一番调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司法部对AOL处以巨额罚款。除此之外,AOL表面上说是兼并,其实心里打的是吞并时代华纳的算盘,却迎头撞上了科技泡沫破碎的霉运,而且AOL主打的拨号上网服务眼看就要被时代所淘汰。2010年,《纽约时报》的记者蒂姆·阿兰戈(Tim Arango)在相关文章中写道:“两家公司之间还横亘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双方之间的恨意。”

在阿兰戈笔下,“兼并之后的几年里日子非常难熬”,企业市值不断下跌,员工不是失业就是退休金严重缩水,彼此剑拔弩张的高层主管像走马灯一样换个不停。这样的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就像大部分失败的婚姻一样,两大巨头的“离婚”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件事我还是忘了吧。”泰德·特纳后来对《纽约时报》如此说。作为兼并后公司的最大股东,特纳在这次堪比初尝禁果的经历中损失重大,他眼看着80%的身家付诸东流,差不多是80亿美元。“时代华纳和AOL的兼并应该和越战、伊拉克战争,还有阿富汗战争同样被载入史册,”特纳说,“它是国难之一。”

1月11日,1877年

富贵险中求

雄伟的布鲁克林大桥曾经在它落成的那个年代被人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作为19世纪建筑与工程技术的先进代表,时至今日它仍然历久弥新,坚如磐石。虽然有个利欲熏心的蛀虫参与了建设,但所幸大桥本身没有受到严重的影响。

1877年1月11日,大桥建筑托管委员会和一个叫J.洛伊德·黑格(J. Lloyd Haigh)的人签署了授权合同,让他成为大桥斜拉钢丝绳的供货商。施工总监华盛顿·罗布林(Washington Roebling)曾经多次就黑格极低的诚信度警告托管委员会,但是委员会的成员和未来的纽约市长埃伯拉姆·休伊特(Abram S. Hewitt)对此置若罔闻。在罗布林的报告中,黑格的形象是这样的:“今天他的成功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后患。”后来人们才知道,休伊特实际上是黑格炼钢厂的债权人,黑格签下油水巨大的钢丝绳合同之后,休伊特就能每个月稳稳地收回贷款的月供。

合同到手的黑格立刻开始猖獗地徇私舞弊,他的行径很可能让布鲁克林大桥毁于一旦。要知道该桥是当时预计建成的史上最长的斜拉桥,在那个年代比它短许多的同类型桥都曾屡屡出现坍塌事故。此外,施工总监罗布林先期在纽约东河进行水下作业时患上了潜水减压病[8],无法继续在现场指挥工作,遂未能及时制止黑格的丑行。

“那个骗局简单明了,”历史学家大卫·麦克库罗(David McCullough)记载道,“黑格的炼钢厂里预备着一批高质量的钢丝绳用于应付各种质检。一旦它们通过了检验被发往旁边的造桥工地时,黑格就半路调包,实际送过去的钢丝绳都是劣质品。而那些合格品则原路返回,准备迎接下一轮检验。罪恶的循环周而复始。”

有惊无险的是,大桥在设计的时候对钢丝绳数量的要求远远超过实际承重所需,所以黑格提供的劣质钢丝绳倒也不用被换掉,当然,那么大的工程就算想换也不可能。“布鲁克林大桥里居然盘根错节地藏着如此规模的腐败黑洞,”麦克库罗继续写道,“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对于罗布林来说这应该算是没齿难忘的事件。”

1月12日,1915年

女士们,不让你们投票是为了你们好

1915年1月12日,美国众议院里针对女性进行打压和歧视的言论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以三K党为荣的亚拉巴马州众议员詹姆斯·托马斯·“棉花汤姆”·赫夫林[9](James Thomas “Cotton Tom” Heflin)起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时他们讨论的主题是有关女性选举权的修宪内容,对于全是男性的法律制定者阶层来说,这样的前景不堪设想。一向冠冕堂皇的赫夫林对同僚和满堂旁听者说道:“前两天,我把一名妇女参政支持者的脸臊得通红,我对她说,如果你们女性也能投票的话,就相当于一个家庭拥有两个投票权,这就太贪心了。”

当时大部分议员在讨论过程中都保持绅士风度,纷纷表示自己的出发点是保护女性不被邪恶的投票权所污染,并捍卫她们在家庭中的神圣地位。从13世纪的时代标准来看,他们还真是极具骑士风度呢。但是同月,《新共和党人》刊登了包含下列内容的文章:“在众议院发言的各位对于美国目前至少有数百万在职女性的事实视而不见。因为这个实际情况会撼动他们死守的圣坛。”文章作者继续剖析道:“面对广大神圣的母亲、忠诚的妻子以及所有伟大的女性,像鲍德尔先生那样的人恐怕连10分钟的正常对话都进行不下去,很快就会露出马脚,暴露出他们贪婪好色的本性。”

文章中提到的鲍德尔先生,是指来自俄亥俄州的众议员斯坦利·鲍德尔(Stanley E. Bowdle)。对妇女投票权的问题,信心十足的他在同僚的赞许声中发表了颇具情色意味的看法(当时在场的所谓护花使者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咱们伟大首都的女性太美好了。她们美得让人分神,她们长着秀气的脚丫和精致的脚踝,说到这儿我先打住,因为她们对治理国家根本不感兴趣。”

鲍德尔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以至于大大超过了分配给他的发言时间。“男性和女性是不同的,”他说,“二者身上每一个原子都存在着根本差异。现在女性对此颇有微词,很多女性甚至憎恨性别之间的不同。但是为什么要和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上帝争论呢?我还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呢,是不是还得为此抹眼泪?”

那一天,关于妇女投票权的修宪法案没有通过,赞成174票,反对204票。

1月13日,1920年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众所周知,天才的天职就是给20年以后的傻瓜们提供灵感。”法国诗人、作家路易·阿拉贡(Louis Aragon)曾如此写道。他说得很有道理。历史上,许多杰出的人物在有生之年从未受到世人的青睐。梵高一生四处碰壁,穷困潦倒,在1890年自杀之前没卖出几张画。人们曾被巴赫的管风琴演奏技巧所折服,却一度忽视了他的作曲才华。埃德加·爱伦·坡光靠写恐怖小说也无法养家糊口。

更有甚者,很多天才都遭受过世人的诟病。1920年,物理学家、发明家罗伯特·戈达德(Robert H. Goddard)所提出的极具前瞻性的可操作性航天理念就遭遇了十分典型的无端质疑。《纽约时报》尤为不留情面。在1月13日刊登的题为《宁可信其无》的社论中,文章作者声称戈达德“唯一缺乏的是我们在高中就学过的基础科学知识”。面对毫无依据的指责,戈达德在数日后接受采访时回击道:“每一个梦想在被人实现之前都挺可笑的,但是变成现实之后,它们就会成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1969年,在戈达德去世的第24个年头里,人类第一次登上了月球,而把宇航员送上去的正是以戈达德当年不被看好的理论为基础研制出来的火箭。成功登月的第二天,《纽约时报》“适时地”跨越近半个世纪为当年无礼的社论刊登了一篇勘误:“经过进一步的调查与实验,我们证实了牛顿在17世纪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说火箭既能在大气中飞行,也能在真空中保持运转。本报对当年的不恰当言论深表歉意。”

1月14日,1963年

从兼容并包到种族歧视:乔治·华莱士的退行性调头

在这片曾经孕育出美利坚联盟国的土地上,在这个充满盎格鲁-撒克逊之魂的伟大南国,我们将和前辈一样再度敲响自由的战鼓。渴望自由的鲜血在我们体内发出召唤,让我们共同粉碎禁锢着广大南方的暴政铁链。我谨代表曾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的所有伟大祖先向暴政宣战。我呼吁从今天开始实行种族隔离,明天也是,直到永远。

——摘自乔治·华莱士在1963年1月14日宣誓就任
亚拉巴马州州长时的就职演说

乔治·华莱士(George Wallace)蜕变成激进的种族隔离主义者之前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人,他在1958年参加亚拉巴马州州长竞选时的发言是这样的:“如果我不能对所有肤色的人一视同仁,说明我不具备在本州当州长的资格。”然而他以悬殊的差距败给了以三K党为后台的狂徒约翰·帕特森(John Patterson)。对于从14岁起就把成为州长作为奋斗目标的华莱士来说,失败的滋味苦涩异常。

不久以后,华莱士东山再起,在1958年的竞选中接受了来自全美有色人种协进会(NAACP)的全力支持,这次他摇身一变,把自己包装成坚定的种族隔离主义者。“你们也看到了,”他说道,“之前我大力宣传道路建设和学校教育等方面的重要性,可是没人听我的。现在我开始谈黑鬼的问题了,人们立刻跳着脚地拥护我。”

经过这次高调且恶俗的转型,华莱士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州长的官邸。为他作传的埃默里大学教授丹·卡特(Dan Carter)曾在《亨茨维尔时报》(Huntsville Times)上发表文章指出:“华莱士做出了浮士德的选择,把灵魂出卖给了种族主义的魔鬼。”1963年1月14日,他在宣誓就职的时候发表了包含上述内容的演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摘下种族隔离者的帽子。

1月15日,1915年

致命的甜蜜

1915年1月15日,死神乘着甜美而黏稠的浪潮降临人间。那一天异常暖和,波士顿北角区的居民与工人们像往常一样忙碌着。中午12点半左右,人们忽然听到一阵轰鸣,仿佛头顶上有悬轨列车驶过,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类似机关枪开火的声音,后来人们才知道那是大量铆钉同时迸飞的响动。这些异响是在该区建成三年的巨型储罐发出的,里面装着超过200万加仑的生糖蜜,此时储罐向四面炸裂开来。

储罐的崩溃释放出一波2—4米高的糖蜜洪流,它比海水要重许多,并以56公里的时速冲击着周围的街道,毁坏着路上所有物品。当时途经那里的轨道列车被蜜浪冲翻,许多房屋也从地基处被冲塌。行人在这股势不可当的棕色湍流面前毫无逃生的机会。事后统计,共21人在事故中丧生,其中许多人的尸体在事发很多天以后才被找到,另有150人受伤。

波士顿北角区200万加仑生糖蜜泄漏的惨状

《波士顿邮报》(Boston Post)的报道称:“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所见惨状无法用语言形容。齐腰深的糖蜜仍在街道和废墟周围流淌,不时汩汩冒泡。地上到处都有东西在苦苦挣扎,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动物。救援人员只有迅速把手伸进蜜糖里才能探测到哪里还有生还者……在事故中死去的马匹就像粘在苍蝇纸上的苍蝇一样,越挣扎就陷得越深。人也一样,不论男女都难逃一劫。”

储罐的所有者——美国工业酒精公司试图推卸责任,声明储罐是遭到某无政府主义分子的炸弹袭击才裂开的。但是经过多年的调查,该公司被认定在储罐的修建与维护等方面存在重大过失,并被责令向幸存者支付巨额赔偿。今天,当年储罐的所在地早就被改造成了公园,不过仍然有人说在温暖的日子里,空气中总是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缕甜香。

1月16日,1547年

伊凡雷帝,货真价实的“雷”

在伊凡四世(Ivan Vasilyevich)获得“雷帝”的称号之前,孩童时期的他仅仅是手中没有实权的莫斯科大公,彼时被他虐待的只有身边的动物:经常把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从高塔上扔下去取乐。1547年1月16日,16岁的伊凡四世登基,成为史上第一位统领全俄罗斯的沙皇,从此,事情开始朝可怕的方向发展。这位新君很快就把手中的国度变成了恐怖的牢笼。

众多城市都在沙皇伊凡四世的怒火中遭殃,其中诺夫哥罗德(Novogorod)在1570年遭受了尤为残酷的制裁。那一年,伊凡四世无端地猜疑诺夫哥罗德的人民企图背叛他去投靠波兰国王,于是下令血洗该城。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少,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农夫草民,一律格杀勿论,而侥幸逃出去的人也被屠城部队切断了粮食供应。经过6个星期的大清洗,诺夫哥罗德城一片死寂,寸草不生,好像是给伊凡四世即位23周年庆典的献礼。杀戮的狂潮随即席卷了莫斯科,伊凡四世在红场上以剥皮、煮刑或火刑的方式处理掉一批他眼中的政敌。[10]

1月17日,1912年

壮志未酬

这本该是人类探索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长途跋涉,南下奔赴地球的尽头。1912年1月17日,极地探险家罗伯特·法尔肯·斯科特(Robert Falcon Scott)率领英国探险队到达南极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有人抢先一步到了。

斯科特在南极点周围看到一些也许是前人留下的痕迹,遂在探险日志中写道:“最坏的情况,或者说几乎是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很快,物证越来越清晰。他继续记载道:“我们继续向前,发现刚才看见的东西是绑在雪橇滑板上插在雪地里的一面黑色的旗帜,旁边还有扎营的痕迹,脚下有明显的雪橇频繁过往的痕迹,还有狗的爪印,看上去狗的数量不少。这下我们知道了,挪威人[在罗纳德·阿蒙森(Ronald Amundsen)的率领下]早我们一步到达了南极点。”

1月对于英国探险队来说已经够难过的了,但是大自然还要用狂风和严寒进行更残酷的嘲讽。“上帝啊!我们无功而返已经够惨的了,现在这天气更是不让人好过。”斯科特在日志里表达着悲愤的心情。

英国探险队的荣耀之梦已经破灭,也失去了在南极点插旗的资格,只得带着一身冻伤原路返回。“可以预见,归途艰难。”斯科特写道。实际上,这是一条不归路。又累又饿的队员们在伤病的侵袭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斯科特本人在遇难前,用尽全力为世人留下了一份“告公众书”:

对于这次旅行我从未后悔,我们向世界展现了一向坚韧不拔的英国人吃苦耐劳、团结一致并能坦然赴死的大无畏精神。我们明知前路险峻仍然欣然出发,虽然受到了种种阻挠也毫无怨言,在天意的指引下尽全力坚持到最后一刻……如果我们能够活下去,一定会把这一路遭受的苦难和队友的万丈豪情好好地讲给大家听,相信所有英国人都会为此动容。现在,这个任务只有交给这些字迹潦草的纸张和我们的遗体了。

1月18日,2002年

天下文章一大抄

1993年,心情烦躁的历史学家多丽丝·科恩斯·古德温(Doris Kearns Goodwin)对作家乔·麦克吉尼斯(Joe McGunniss)进行了公开指责,声称后者为参议员爱德华·肯尼迪(Edward Kennedy)书写的传记中抄袭了她的作品——1987年的年度畅销书《菲茨杰拉德家族与肯尼迪家族:美国旷世传说》。“他从我的书里直接抄过去那么多内容,也不标注出处,”古德温对《波士顿环球报》的记者大吐苦水,“按理说这是一个作家的基本素养,他不加注的行为没有任何可以开脱的借口。”

随着事件的发展,人们发现《美国旷世传说》那本书也不全是古德温的原创。实际上,她窃取了大量其他作家的成果。其中最扎眼的例子就是古德温几乎一字未动地把罗丝·肯尼迪(Rose Kennedy)的著作搬进了自己的书里。

2002年1月18日,《美国旷世传说》出版15年后,《标准周刊》(The Weekly Standard)揭露了古德温明目张胆的抄袭行为——除了罗丝·肯尼迪与其他作家的作品,被她抄得最狠的是作家琳恩·麦克塔加特(Lynne McTaggart)撰写的凯瑟琳·肯尼迪(Kathleen Kennedy)的传记(Kathleen Kennedy: Her Life and Times)。《标准周刊》在文章中列举了古德温的文本与抄袭对象原著的详细比对。古德温对此发表了以下声明:

当年我纯手写创作,查阅了许多资料,也做了许多笔记。在我写到杂志中提到的那些地方的时候手边并没有麦克塔加特的作品。从那些笔记来看,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我的书与麦克塔加特的书存在着那么多相似之处。

古德温表示她后来与麦克塔加特达成协议,要在随后出版的简装版《美国旷世传说》中增加脚注,并在鸣谢中特意为麦克塔加特和她的作品加上一段,但是不会对涉嫌抄袭的内容直接加注。然而,古德温刻意回避了对麦克塔加特的经济赔偿,直到几天后《波士顿环球报》刊登了相关内容。在接受采访时,古德温坚称自己没有抄袭,并欲盖弥彰地说《美国旷世传说》是她“第一次尝试历史方面的鸿篇巨著”,犯错是难免的。但是《波士顿环球报》适时地指出11年前,也就是1976年,古德温就出版过同类型的大部头著作《林登·约翰逊和美国梦》。

古德温拼命想挽回名誉,却越描越黑。她暧昧地把自己的抄袭行为定义为“借鉴”,并把犯错原因往当年的笔记上推,结果引来了更加猛烈的抨击。她曾想借自己荣获普利策奖的大作《非常岁月:富兰克林与埃莉诺·罗斯福伉俪》(No Ordinary Times: Franklin and Eleanor Rooesvelt)重塑形象,特意声明该书绝无抄袭之虞。但是包括《洛杉矶时报》(Los Angeles Times)在内的多家媒体立刻刊登了这部作品中“借鉴”的内容。更有甚者,古德温曾承诺销毁剩余的原版《美国旷世传说》,却未能付诸行动。

最初就古德温抄袭一事给《标准周刊》爆料的伯·克雷德(Bo Crader)引用古德温当初指责麦克吉尼斯的话给她做了以下总结:“一位作家以其他作家的作品为基础进行创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历史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只要你注明出处就好……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加注。”

1月19日,1990年

华盛顿特区的“特别”市长

虽然华盛顿特区曾一度被笼罩在可卡因的毒雾之中,特区市长马利恩·巴里(Marion S. Barry)也被怀疑是瘾君子,但是他在仕途上可谓一路高歌,所向披靡。自诩为“夜猫子”的巴里曾是各种艳舞吧和暗藏嗑药场所的小旅馆的常客,他在接受《洛杉矶时报》采访时说过这样的话:“可卡因?他们拿可卡因干什么呢?吸到鼻子里吗?不会吧!呃!”巴里市长对可卡因的“厌恶”在记者的眼中“充满戏谑的意味,既忸怩作态,又明目张胆”。当记者进一步提到针对他吸毒的指控时,巴里表示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们说我犯的事我从来都没做过,我没蠢到那个地步!上帝给了我一个好脑子。我做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撞见。”

然而,就在《洛杉矶时报》的文章发表不到两周后,巴里在华盛顿特区市中心的一个旅馆里与情妇黑泽尔·黛安·“拉席达”·摩尔(Hazel Diane “Rasheeda” Moore)吸食可卡因时被摄像机捕捉了下来。摩尔女士实际上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突击行动的合作人之一,“夜猫子”巴里对此气愤不已。“我他妈算是倒霉,”被逮捕时,他喃喃自语道,“让那婊子摆了一道。”在被捉拿归案的第二天,也就是1990年1月19日,巴里被提起诉讼。刚好在一年前,巴里市长的下级查尔斯·刘易斯(Charles Lewis)出庭指证巴里曾与自己一起吸食可卡因,而巴里在陪审团面前发誓自己是无辜的。一个月以后,巴里被宣判犯下了三起伪证罪。

这种规模的污点足以让大多数政客永无翻身之日,但对巴里而言无关痛痒,毕竟他是被《华盛顿城报》封为“终身市长”的天选之子。巴里服满6个月的刑期之后,对他无比忠诚的选民们又把他送进了市政府的领导班子,当然,这些选民大部分是拿着官饷的。再后来更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巴里居然再度被推上了市长的宝座!

巴里从政坛上丑态毕现地(暂时)跌落之前,对《洛杉矶时报》的记者还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就像罗马人养的狮子一样。他们随便扔东西砸我,无所谓的。反正每次我都能咬回去。最后我就踏踏实实地坐着舔舔爪子。”

1月20日,1953年

和平交接?不存在的

虽说适时让权是贯彻民主精神的重要环节,但是在美国历史上鲜有上任总统愉快地把政权交到下一任手中的事例,尤其是当那两位仁兄彼此厌恶的时候,更是不可能。第一个公开表达对继任者不满的是约翰·亚当斯,他故意没有出席政敌托马斯·杰斐逊的就职仪式。他的儿子约翰·昆西·亚当斯(John Quincy Adams)后来在激烈的大选中输给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之后,以父亲为典范做了同样的事。不过要论不共戴天,还是得看在1953年1月20日那天进行政权交接的艾森豪威尔和杜鲁门。回忆起当天的事,时任总统顾问克拉克·克里福德(Clark Clifford)是这么说的:“两位先生之间的仇恨如热带季风一样猛烈。”

艾森豪威尔将军和前任一把手杜鲁门之间的关系在1952年的总统大选中逐渐恶化,共和党人艾森豪威尔与民主党参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Adlai Stevenson)展开过激烈的唇枪舌剑。杜鲁门曾鄙夷不屑地说:“一头猪对星期天这个概念的理解都比将军先生对政治的理解要深刻得多。”艾森豪威尔也十分嫌弃“杜鲁门在华盛顿留下的烂摊子”。

艾森豪威尔在杜鲁门执政期间干了不少让总统先生惊诧的事情,尤其是他擅自开展的“对朝维和行动”,杜鲁门曾在新闻发布会上称之为一场“政治煽动”。接着,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Joseph McCarthy)公开诋毁艾森豪威尔的昔日导师乔治·马歇尔将军(George C. Marshall),而艾森豪威尔在共和党人的压力下没有站出来维护马歇尔的名誉。杜鲁门迅速讥讽道:“这可真不得了啊,艾森豪威尔就是个胆小鬼……他应该为自己的懦弱感到害臊。”

这二位之间的敌意在艾森豪威尔就职当天达到了爆点,因为他们必须同乘一辆车前往首都。艾森豪威尔故意大声地说出内心独白:“坐在这个家伙身边可真难受。”随后他拒绝了杜鲁门请他进白宫喝咖啡的邀请,干巴巴地坐在车里等着。当时在场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记者埃里克·塞瓦雷德(Eric Sevareid)把这个事件形容为“惊世骇俗”,而对于杜鲁门来说则是永生难忘的羞辱。他在事后写道:“我虽然不是艾森豪威尔的崇拜者,但是移交政权的时候我也尽量配合,让事情不那么难堪。然而在艾森豪威尔的眼里,我不是和他交班的前任,而是敌人。”

虽然艾森豪威尔和杜鲁门对于那天在开往首都的车里他们的对话内容各执一词,但可以想见,基调肯定是冷若冰霜的。白宫内勤人员惠斯特(J. B. West)对此的看法是:“我没和他们同车真是太好了。”

1月21日,1535年

在并不仁慈的基督教世界冒险 第一部:不要乱贴海报……违者必烧

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有一种特别严重的散播异端言论罪,严重到在国王弗朗索瓦一世(FrançoisⅠ)看来,绑在火刑柱上烧死都不解恨。16世纪的某个时段,一群调皮的新教徒在巴黎上下张贴了大量海报,以调笑的口吻对基督是否出席了圣餐一事发表了他们的见解,就像今天某些消息在互联网上被人疯传一样,这样的言论很快散布开来,到最后,有一张海报竟然不知被谁贴在了弗朗索瓦一世寝宫的大门上。面对这样的挑衅,国王龙颜大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批海报很快也贴出来了,上面公然把教皇和天主教神职人员贬损为“害群之马……背道者、恶狼……谎话连篇的渎神者、灵魂的刽子手”。

弗朗索瓦一世下令彻查炮制此等歪理邪说的始作俑者,对提供情报的人许诺了丰厚的奖金,这件事史称“海报事件”。追查过后,弗朗索瓦一世随即展开了又快又狠的反击。1535年1月21日,国王陛下头上没有佩戴冠冕,身披黑袍,手中擎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表情肃穆地从巴黎的街道上穿过,一路走到了巴黎圣母院。皇子们紧随其后,有的手托代表圣餐的饼和酒以及所用法器,有的负责在圣餐上方撑起华盖。与国王同行的还有当时法国级别最高的王公贵族与神职人员,队伍携带的物品包括众多与宗教相关的圣物,比如圣路易的头颅和耶稣曾佩戴的正品荆棘之冠,等等。接着,圣母院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弥撒。弥撒过后,弗朗索瓦一世当场开始用餐,6名因此事被逮捕的异端分子则在圣母院前面的空地上被处决。在历史学家威尔·杜兰特(Will Durrant)看来,处决方式“足以取悦上帝”。

6名罪人像栗子一样被吊在燃烧的火堆之上,捆绑他们的绳子一次又一次放低,把他们放到火上烤烤再拉起来,以极大程度延长痛苦。处决了他们之后,弗朗索瓦一世并未就此收手,他在国内大肆举办火刑,就连从根本上反对宗教改革的教皇保罗三世(Paul Ⅲ)都看不下去了,命令“最虔诚的基督徒国王”[11]消消火,冷静冷静。

1月22日,2010年

难忘今宵,再无明朝

“哈喽啊小子!”电话里传来如雷贯耳的声音。“深夜脱口秀之王”约翰尼·卡尔森(Johnny Carson)亲自打电话给柯南·奥布莱恩(Conon O’Brien),祝贺他被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选中,即将接过下一代《今夜脱口秀》(The Tonight Show)主持人的重任。卡尔森在自己光辉的职业生涯中,有30年都在主持这档节目。《纽约时报》电视节目版的撰稿人比尔·卡特(Bill Carter)在自己的书《饥不择食的电视台们》(Desperate Networks)里对发生在2004年的电话会谈的重要性进行了这样的解说:“对奥布莱恩而言,就像被教皇钦点成为神父一样光荣。”不过对于奥布莱恩来说,接手史上口碑最好的节目之一,这个梦想起码还要往后推迟5年才能实现,因为现役主持人杰伊·勒诺(Jay Leno)还要那么多年才会按计划退休。面对超长的待机时间,年轻的奥布莱恩曾对卡尔森开玩笑说:“希望我能活到那天。”已经退休的卡尔森回答:“是啊,就像是结婚之前漫长的订婚时光一样。”奥布莱恩和电视台之间的“订婚”与“结婚”漫长得仿佛遥遥无期,但是双方的“离婚”倒是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2009年6月1日,星期一,在崭新的演播大厅里,《今夜柯南秀》(The Tonight Show With Conan O’Brien)终于迎来了首播的日子。节目的首位客座嘉宾是戏剧演员威尔·法雷尔(Will Ferrell),收视率十分喜人,奥布莱恩终于美梦成真。然而从第二天,也就是从星期二开始,收视率一路下滑。根据《纽约时报》的统计,收视率一度下跌到50多年内的最低点。祸不单行,前一任主持人勒诺并没有完全隐退,而是在同年9月,在NBC台里的黄金时段启动了一档全新的综艺节目。那档节目出师不利,连累了在它以后播出的同台所有节目,其中就包括奥布莱恩的脱口秀。

为了解决自己造成的问题,NBC高层做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非常不明智的决定:让勒诺带着经过整改的综艺节目重返深夜档,在晚上11点35分播出,而《今夜柯南秀》则顺延到凌晨12点05分。对此一无所知的奥布莱恩感到进退维谷。“我认为把‘今夜秀’推迟到第二天凌晨,给另一档喜剧节目让路,会对电视广播史上最成功的金牌栏目造成巨大的伤害。”奥布莱恩在某个声明中如此说道,“凌晨12点05分播出的‘今夜秀’已经不能算是‘今夜’秀了。”

2010年1月22日,奥布莱恩作为“今夜秀”的主持人最后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此时距离他接手该节目还未满8个月。威尔·法雷尔也首尾呼应地做了他的收场嘉宾,仿佛造物弄人一般,这期节目的收视率出奇的高。那个专门为此修建的新演播大厅后来干什么用了呢?演员杰克·麦克布雷尔(Jack McBrayer)曾经在情景喜剧《我为喜剧狂》(30 Rock)的某一集里以剧中角色NBC员工肯尼斯·帕塞尔(Kenneth Parcell)的身份带领一群临时组成的游客在里面参观,向他们讲解说:“这个地方,NBC修建用的时间比正经使用的时间还长。”

1月23日,1848年

毁誉参半

麻醉医学界的领军人物荷里斯·威尔斯(Horace Wells)在自己33岁生日那天进了监狱,因为他无缘无故地向数名妓女身上泼硫酸。

威尔斯的本职工作是牙医,待人一贯温和,犯事当天吸入过量的三氯甲烷,头脑不是很清醒。起先威尔斯用三氯甲烷在自己身上做过许多次实验,后来渐渐地喜欢上了“那种令人飘飘欲仙的效果”。但是三氯甲烷带给威尔斯医生的快感却以悲剧收场,他为此精神失常,导致他人受到伤害,而且声称自己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

1848年1月23日,被关押在以条件恶劣出名、有墓园(The Tombs)之称的曼哈顿拘役所中的威尔斯把遗言留给了《商业日报》(The Journal of Commerce),然后割破了自己的股动脉。他在信中写下了这样的话:“上帝啊!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难道这一切不是一场梦吗?今夜12点以前我必须以命还债。要不然万一明天我被释放了,就要以恶人的身份苟活于世。”

威尔斯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他由于失血过多死在了牢房里,并且被后人尊为行业先驱。

1月24日,公元41年

去死吧,卡利古拉!——“男高音”复仇记

罗马皇帝卡利古拉(Gaius Jul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全名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奥古斯都·日耳曼尼库斯)大概是史上最荒淫暴虐的君王之一——他自称为神,与自己的同胞姐妹乱伦,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他都能开心地杀掉。这个半疯的怪物最后被人除掉,倒不是因为其人神共愤的暴行,而是他对某个内心敏感的罗马禁卫军战士不断调笑的行为。

根据早期史料记载,禁卫军战士卡西乌斯·查雷亚(Cassius Chaerea)是个健硕勇武的小伙子,但是他有个生理上的小毛病:嗓门像女人一样又尖又细。据说那是他在某次战斗中下体受伤造成的后遗症。卡利古拉一有机会就会戳他的痛处,比如轮到他站岗时,给他设置具有侮辱性的过关口令,比如阉人的俗称“维纳斯”,或是罗马神话中的生殖之神“普里阿普斯”(Priapus)。根据古罗马历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Suetonius)的记载,卡利古拉每次伸手让查雷亚亲吻他的戒指之时,都会“做出十分下流的手势,在他的嘴里动来动去”。

受够了欺侮的查雷亚结集其他对卡利古拉心怀怨气的罗马人,暗中策划弑君。公元41年1月24日,他们对暴君下了杀手,刺出第一刀的正是忍无可忍的“普里阿普斯”。

1月25日,1995年

挪威火箭惊情

倒霉的日子就算没有按照预设的轨迹发展也不能算好日子,比如1995年1月25日,核武器险些毁灭了世界。那天清晨,美国与挪威合作的科研队伍从挪威西北部海岸之外的一个小岛上发射了一枚四级火箭,目的是对极光进行探测。这么大的事提前并没有通知邻近的俄罗斯,问题就有点儿严重了,拔地而起的火箭的确让俄方瞬间紧张起来。这个火箭的外观和美国的三叉戟导弹有几分相似,而且发射地点刚好位于俄罗斯认为威胁最大的方向。前CIA官员彼得·普莱(Peter Pry)在他的作品《险些开战》(War Scare)中称这次事件为“人类进入核武器时代以来最大的危机”。面对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当时的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和高层领导的手指头已经悬在了足以毁灭全人类的核按钮上方,他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决定要不要按下去。一旦按下去,4700枚战略核导弹就会倾巢而出,后果不堪设想。幸运的是,火箭一头扎进了海里,核按钮则继续待命了。

1月26日,1998年

决胜小蓝裙

毫无疑问,政客们总是要说谎的,不过很少有人能像1998年1月26日的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那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那一天,他坚决否认与白宫某实习生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面红耳赤的总统先生愤慨地用手指着在场的人,大声说:“我想对美国人民澄清一件事。请你们听我说。我重复一遍:我和那位女士——也就是莱温斯基小姐——没有发生过性关系。”但是莱温斯基小姐手中有一条蓝裙子,上面保存着她和总统先生几次露水相逢的关键性证据。7个月以后的8月27日,克林顿在物证面前不得不更改了证词。“我的确和莱温斯基小姐之间发生过不恰当的关系,”他承认了自己的不检点,“或者说是错误的关系。”

1月27日,1595年

兄弟啊,何苦生在帝王家

决绝当学土耳其,王座周围无兄弟。

——《与阿布斯诺博士书》(亚历山大·蒲伯)
(Alexander Pope,18世纪英国诗人)

15世纪中叶,奥斯曼帝国深受众皇子夺嫡的困扰,人称“征服者”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Mehmed Ⅱ)对此提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杀掉所有兄弟。“不论以后继承国家的是谁,他都必须以社稷为重,除掉其余的同胞兄弟。”穆罕默德二世在勒死了某位年幼的弟弟以后颁发了这条法令。差不多150年以后,穆罕默德三世于1595年1月27日即位,他的弟弟们便成为这条法令之下的冤魂,一共19人,无一幸免!包括许多婴儿在内的皇子全部被人用弓弦勒死,然后按照皇室礼仪葬在刚去世的先王身边。

1月28日,1393年

大烧活人

法兰西国王查理六世(Charles Ⅵ)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1393年,他精神错乱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后来逐渐丧失了所有理智。宫廷御医认为应该用什么事情分散一下国王的注意力,让他放松心情,于是就趁着王后伊莎贝拉(Isabeau)的一位女官第四次结婚的机会,在1393年1月28日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事后证明,也许正是这场“烈火焚身舞会”令查理六世受到了惊吓,彻底发了疯。

根据法国当时的传统,寡妇再嫁的婚礼主题一般是讽刺与胡闹,就像历史学家芭芭拉·塔奇曼(Barbara Tuchman)在《遥远的镜子》(Distant Mirror: The Calamitous 14th Century)中记载的那样,“没有什么禁忌,人们身着奇装异服,形骸放浪,现场音乐毫无调式可言,刺耳铜钹声此起彼伏”。本文中提到的这场假面舞会带有和基督教完全不同的异教风情,国王查理六世和5名高等级骑士变装成森林野人的样子。他们的外套在制作时先把亚麻布浸过松香,再粘上一层亚麻纤维,然后直接缝在贴身的衣服上。按照塔奇曼的描写,“穿上这套衣服的人看上去很邋遢,从头到脚都是毛茸茸的”。国王一行人的脸上戴着相同材质的面具。有趣归有趣,可是这样的服装特别易燃。

身披“盛装”的国王和他的骑士们在庆典现场无拘无束地四处乱窜,口中不时发出狼嚎或喊出粗俗的话语,玩得不亦乐乎,而国王的弟弟——奥尔良公爵路易带着一身的酒气姗姗来迟。虽然舞会当天严禁火烛,但是路易驾到的时候手中挥舞着一支火炬。根据流传下来的说法,路易公爵当时踉跄地走到一个野人舞者身边,把火炬举到自己的脸旁想表明身份,结果引燃了这名骑士满是松香的服装,火势旋即蔓延到旁边的人身上。在场史官——圣丹尼斯堂某僧侣详细地记载了当时的场景:“四个人被活活烧死,他们的身体像火球一样滚落在地上……血溅四方。”五名骑士中只有一人迅速跳进了一桶酒里,侥幸生还。

查理六世刚好离他们比较远,他的婶婶急中生智地撩起裙子宽大的下摆把他罩了起来,所以熊熊烈火并没有烧到他身上。经历了这么一场意外,法兰西国王性情大变,最后连自己的王后都认不出来。他坚信自己是玻璃做的,走路都是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

1月29日,公元904年

来自教皇的霸凌

思齐三世(Sergius Ⅲ)在公元904年1月29日成为教皇,被赶下台的前任教皇列奥五世(Leo Ⅴ)及其宿敌克里斯托弗(天主教教廷目前认为克里斯托弗算是个“伪教皇”)迎来了最坏的结局。已经沦为阶下囚的二人,没过多久就被新教皇下令绞死以扫清障碍。在他们之前的一任教皇在思齐三世的统治下也被折腾得够呛。根据15世纪意大利作家巴托罗密欧·普拉提纳(Bartolomeo Platina)的记载,早就入土为安的前教皇福尔摩苏斯(Pope Formosus)的遗体被思齐三世下令挖了出来,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经被挖出来进行过一轮“僵尸审判”[12]了。这一次,“不配让人审判的”福尔摩苏斯的遗体被砍掉了头,再度尸沉台伯河。[13]

1月30日,1649年与1661年

一次不够,再死一次

1649年1月30日是个天寒地冻的日子,英国国王查理一世(CharlesⅠ)踏出白厅宫宴会楼的大门,朝着外面临时竖起的木架走去。此时此刻,国王身后的房间象征着斯图亚特王朝的光荣历史,而他面前的木桩则是一会儿要垫着他脑袋的断头台。此前,查理一世在与议会之间旷日持久的内战中败下阵来,并被判犯有叛国罪,于是成了英国历史上唯一被砍头的君主。门外此刻聚集了一大群观众,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见证这件史无前例的大事。查理一世在临刑前留下的遗言也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今天我头上的凡间王冠将获得永生,再不受尘世的纷扰。”他对身边的伦敦主教说完这句话,就俯身把头放在了木桩上。咔嚓一下,刽子手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任务。

一转眼整整过去了12年,查理一世昔日的政敌与索命人奥利弗·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与另一个掉脑袋的克伦威尔没有直接关系,详见1月6日)也在1月30日被公开处决。刑场上的克伦威尔面无表情,对周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3年多。

虽说克伦威尔曾经推翻了君主制,而且作为一名清教徒他一向谨慎行事,但是在出任护国公期间仍然享尽了荣华富贵。直到1658年去世之前,克伦威尔住遍了英国各大皇家宫殿,死后还风光厚葬在了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历代先王墓地里,不过他并未获得永恒的安宁。1660年,查理二世(Charles Ⅱ)恢复了君主制,克伦威尔的尸体被人挖了出来,并在1661年1月30日,也就是他砍掉查理一世的脑袋的纪念日那天被一路拖到了处决普通犯人的泰伯恩刑场。他的遗体先是受了绞刑,然后脑袋被砍下,插在了威斯敏斯特宫顶的一根尖刺上。一挂就是20多年,用以威慑所有企图颠覆王权的人。[14]

1月31日,1999年

史上最臭的运动鞋广告

1999年1月31日,大型鞋子专营店“一切为了脚”(Just For Feet)在大约1.27亿美国观众面前跌了个大跟头。总部设在亚拉巴马州伯明翰城的鞋店前不久刚刚在美国扩展开一系列连锁店,经营规模迅速膨胀,于是急需让形象也随之升级。还有什么比在“超级碗”橄榄球联赛期间投放电视广告更加有效的办法呢?对插播广告的娱乐性品头论足正是在电视前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一贯的乐事。这个时段的广告费堪称天价,但是换取的曝光度对企业来说是无价之宝。“一切为了脚”决定放手一搏。

“当时我们的目的就是塑造品牌形象,”首席执行官(CEO)哈罗德·拉滕伯格(Harold Ruttenberg)在1999年5月接受网站Salon.com采访时说,“我们希望达到的目的是人们看了广告之后发自内心地说:‘嘿,这个真棒。以后我们就去你家买鞋了。我们只想去你家花钱。’”然而,在1月31日比赛第四节里插播的鞋店广告不但没有让人觉得前卫时髦,反而让“一切为了脚”蒙上了种族歧视的阴影。

广告一开始,四个开着军用悍马车的白人男子(对这四个人具体的种族和性别后来一直众说纷纭)[15]在肯尼亚追踪一个光脚跑步的黑人的足迹,悍马车前面的牌照上显示着“一切为了脚”的店名,路边趴着一头看热闹的狮子。他们追上黑人之后,递给他一杯下了蒙汗药的水,黑人喝下后立刻晕倒在地,这四人趁机在他的脚上套了一双耐克运动鞋。接着,可怜又无助的黑人从昏迷中醒来,看着脚上的鞋子仰天长啸:“不要啊!!”整个广告在黑人一步一踹腿、企图甩掉鞋子的镜头中结束。

这个广告带来的负面影响迅速像潮水般涌来。《纽约时报》记者斯图亚特·艾略特(Stuart Elliott)说它“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鲍勃·加菲尔德(Bob Garfield)在给杂志《广告时代》(Advertising Age)撰写的文章中称这则广告“宣扬新殖民主义……文化侵略主义,或许还带有种族主义情绪。策划人疯了吗?”《得梅因纪事报》(Des Moines Register)干脆建议“一切为了脚”不如改名为“一切为了种族歧视”,并在社论中指出“给这条广告开了绿灯的广告公司应该专门办个作品展,好好宣传一下他们恶臭的内部文化”。

显然这种反响不在初次做大广告的“一切为了脚”的预期之内,于是他们将制作该广告的萨奇广告公司(Saatchi & Saatchi)告上了法庭。诉状中写着这样的语句:“萨奇广告公司令人震惊的毫无专业精神的表现对‘一切为了脚’的正面形象造成了巨大伤害,后者的名誉遭到破坏,在不明真相的公众眼中成为种族歧视者,或是对种族问题非常迟钝的企业。”

对于纠纷中的双方,许多人都觉得应该各打五十大板。资深广告高层人物格兰特·理查兹(Grant Richards)在2000年接受《广告时代》的采访时说:“广告公司那边居然傻到拿出这样的方案,客户那边居然傻到为它掏钱。”到最后,诉讼结果对于“一切为了脚”来说不复重要,因为1999年该公司申请破产,毁于内部的账目造假。


[1] 蒂莫西·皮克林(1745—1829),美国政治家,联邦党人,曾先后担任美国邮政部长、战争部长、国务卿、参议员和众议员。——译者注

[2] 美国于1803年向法国购买了超过5亿英亩(约合2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价格为每英亩3美分,最终购得土地面积约占今日美国总面积的22.3%,远远大于现在的路易斯安那州。——译者注

[3] 乔治·威斯汀豪斯(1846—1914),出身于宾夕法尼亚州的发明家与实业家,美国电力工业的先驱之一,西屋电气的创始人。——译者注

[4] 包括电灯在内的主要发明都诞生于爱迪生位于新泽西州门洛帕克的实验室,故人称爱迪生为门洛帕克奇才。——译者注

[5] 威廉·凯姆勒,因用斧头杀害自己的情妇入狱,美国史上第一个被电椅处决的犯人。——译者注

[6] 该岛位于法属圭亚那的外海地区,上面盖有监狱,曾于1852年至1938年作为流放地接收法国的重刑犯。该监狱于1952年正式关闭。——译者注

[7] 爆发于1944年12月16日,1945年1月25日停火。主战场在比利时南部的阿登地区,当时的盟军媒体称之为阿登战役或第二次阿登战役,德军方面则把它称为莱茵河保卫战。——译者注

[8] 在潜水过程中由于上升过快,导致身边压力骤减,潜水人员的身体和内部器官受到的损伤。——译者注

[9] 若想知道赫夫林对种族政策发表了什么“高见”,请移步3月27日。

[10] 伊凡四世的野蛮暴政随着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长子达到了巅峰。据说他的长子对伊凡四世脚踢怀有身孕的太子妃一事表示不满,和他理论,结果脑袋上挨了一杖,当场殒命。三年之后的1584年,伊凡雷帝去世,但不会轻易被人遗忘。

[11] 这个称呼是历代教皇赋予法国国王的殊荣。

[12] 公元897年1月,教皇斯德望六世将前教皇福尔摩苏斯的遗体挖出来以伪证罪对他进行宣判,剥夺其教皇身份,撤销了他在位期间颁布的一切教皇令,砍掉了其生前主持各种圣礼所用的手指,并在审判结束后将遗体投入台伯河,后被人捞出重新下葬。——译者注

[13] 有些历史学家认为普拉提纳的记载不实,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即思齐三世曾经作为主教参加过斯德望六世主持的僵尸审判,作为对斯德望六世的肯定,他下令在福尔摩苏斯的墓碑上加刻了一些讨伐“傲慢的入侵者福尔摩苏斯”的檄文。

[14] 据说克伦威尔的头在一次猛烈的暴风雨中被刮掉了,几经周转,几百年后,那颗大概还是原版的脑袋在1960年被后人安葬在剑桥大学的西德尼·萨塞克斯学院里。

[15] 虽然每个镜头都是一闪而过,但四人中明显有一名是女性,还有一名男子似乎带有犹太或中东血统。——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