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头攒动,地面上还留有夜雨的痕迹,整个空气湿漉漉的,倒显的不是那般燥热难耐,溱嫆看到这阔别已久的杭州城,竟不自觉的落起眼泪来,泪珠滚烫。
自从她到了上海之后,才明白母亲的生活是如何的境地,更不要说送自己到那国外留学去了,原来一切都是幌子,都是为了用自己的肉体,去换取溱家向上爬的登天梯,别人不要的,自然留给溱嫆,不想要都拒绝不得,用溱家大夫人的话讲享受了那么多年的福总该为家里尽一份力。可这又干外租家何事,大夫人缘何要杀了外祖家以泄愤?母亲如今眼里心里只有宝贝儿子,其他都已经顾不得了,哪还顾得了她溱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走在街上,一步步走出的是失望,是悔恨,可她又能做什么呢?本来觉得倚靠苏有章杀了大夫人泄愤,可事与愿违,苏有章更是个猛虎,哪会替自己复仇?想着做个行尸走肉也不错,结果偏偏又回到了这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地方,见到了心中的那个他,再见他时,心中的悸动又随之复苏,如同春花般,但她回不去了。
她回到了外祖家,外祖家早已人去楼空,荒凉的如这世态,她便没在生了进去的心思,便朝着西湖边走去,看着这西湖水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溱嫆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初苏敏之画荷花的那块儿石头,坐下,便让随从去买茶点过来。
她看着随从远去的身影,起身,纵身一跃,跳进了西湖水中,她没有挣扎,慢慢的沉入水底,直至淹没自己,洗刷了这世间的一切污浊与混沌,路人见有人跳了湖,便紧着呼救,找水性好的来帮忙,水性好的船家赶忙跳下水去,可谓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多一会儿,大家竟也将人救上来了,只是把人拖上了岸,人早已没了气息。跟着溱嫆的随从一看大事不妙,想着大少爷那暴利的脾气,肯定会将夫人的死发泄在自己的身上,便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不知道循着什么去处去了。
没想到第一个将溱嫆认出来的竟是早年的死对头西铃铛,西铃铛现已嫁做人妇,嫁了个教书的先生,据说是其父的学生,过的也算是衣食无忧,看到此情此景,不觉的让人感叹,平平添了些许的凄凉。她赶忙派身边的女侍去溱家报信,另给身边的路人一些银钱去请医生,或许还有救也说不准呢。自己也不知任何的救人之法,只得抱着溱嫆的头部,询问大家谁是医者可以救人,众人皆同她讲,这人已经咽气了,没救。
一个船夫过来说道,“这人落水没多长时间,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断气啊,”
远处医者跑来,摸了摸溱嫆的脉象,摇了摇头。
铃铛的眼泪不自觉的落下来,“大夫,刚那位先生说她落水没多长时间,您在看看是否还有救啊?”
“夫人,她的确没救了,她的死因并不是落水,而是服毒,还请宽恕老夫无能,不能起死回生了。”便扭身离去了。
西铃铛听了大夫的话,先是一睁,后取出自己的手帕盖住了溱嫆的脸颊。她从来没有见过死人,至少之前没有,可她此刻一点都不害怕,依旧紧紧的抱着溱嫆的头,让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身上,生怕溱嫆会觉得地板生硬难耐。
来接溱嫆的是穿着黑西装的两个人,先试了试鼻息,而后急匆匆的带着溱嫆的身体离去,全然不顾身边的铃铛小姐,也是,苏家老大在杭州的名声响亮的很,众人都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奇怪的,但大多纷纷为这女子感到可惜。
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院内,苏有章坐在石墩子上一动不动,双手扶着额头,眉头紧蹙,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敏之从外面回来,不问缘由的将苏有章打倒在地,口中念叨着“混账!”
苏有章被打摔倒在地上,当即示意身边的守卫下去,自己缓缓起身,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此时愤怒的苏敏之。
“苏有章,溱嫆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你缘何如此折磨她致死?她是你的太太,是你要守护和保护的人,为何这样,如果你不爱她,你就应该放她自由,缘何苦苦逼她丢了性命!”
“敏之,你喜欢她?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最初的时候不娶她为妻?你娶了她就不会发生如今这样的事情,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哼,我又何尝不是虚伪的人,我没能保护好她,让她的鲜血流的到处都是,她痛的一直在吐血,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她从来没有那么用力去抓我的手,我又能如何呢?我后悔啊,如果当初我离开这里,和她远走高飞,不进入名利场,是不是我们的孩子现在都学会叫爹爹了?敏之,你知道吗?我羡慕你啊,我好累啊,我想睡觉了,我也想一觉不醒了。”苏有章对苏敏之说的这番话情绪很激动,说完却仿佛没有说完似的,转身回到屋中,关掉房门,口中还一直在念叨着,我也想睡觉了....
苏敏之撩开白布,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美丽的容光焕发的溱嫆小姐,她仿佛在向苏敏之告别,他呆呆的立在溱嫆身边许久,突然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手中拿着一朵开的正艳的荷花,放在她的身体上,“一袭白衣浸染,万朵荷花浅色黛。”这就是溱嫆小姐的一生,她的一生,活的通透,却也未能摆脱世俗的枷锁,最终成为了男人手掌中的玩物以及权力争夺的牺牲品,她是不幸的,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想要的自由被牢笼套住,有时,期待的自我放逐在这一刻,此时此刻,终于实现了,只是没有了血肉。
苏敏之抱起溱嫆,不知走向了何处,但是我们知道,溱嫆是愿意的,愿意敏之来送她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