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喜欢问一些我父母他们小时候的事,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想到什么问什么,听起来津津有味。
我父亲索然无味,所以更喜欢我母亲的有问畅答。知道从她记事能走的时候就被寄养在了太姥家,在太姥家的那个村,吃的百家饭长大的。家里孩子多,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母亲寄养在那。这个问题我母亲也回答不清,因为毕竟只是刚刚记事。
我姥姥姓阮,但是姥姥的娘家姓郑,所以对于这个有吸引力的问题,于我而言自然细致入微了。姥姥是解放之前出生的,已经出生满月的时候,只可惜,这个襁褓中的孩子就与亲身父母缘尽终生了,也许她曾享受过亲生父亲母亲抱在怀里一刻温暖,留下的眼泪可能是来到这个世界与离开这个世界迎别送往的仪式,然后命运流转。解放后旧社会的匪患被肃清,直到平静下来之后,传闻知道的是姥的亲生父亲是匪的头目,听到有些诧异,至于他生前有什么恶劣事迹,母亲无从所知,既然听到匪这个词应该都会知道被清算吧,也许可能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者说这位知道被清算的太姥爷生前是有积德的,所以那一年我的姥姥和他的一个哥哥都被送出了这个是非之门,可能过去重儿轻女,姥的亲哥哥被远送到了上海,也许远一点更安全吧,自此以后他们兄妹之间的一生不再有任何联系,而我的姥姥被送出的并不远,就是附近农村姓郑的一户人家,至于为什么会冒着风险收留她,我想和我姥姥的养母,也就是太姥有关,姥姥的养母也是自小就没有了亲身父母,在姓郑家成为了童养媳,可能是因为同样的身世,我这位太姥收留了她吧。太姥视如己出,等同于自己的亲生孩子,甚至要过于亲生的,一定不能在孩子们中间受到委屈,既把我姥看成亲生的,又想着自己以后的儿媳吧,陪伴自己后半生的人了,而我姥自小到长大之后也就知道我太姥的用意,所以我舅爷在我姥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别高的,我的舅爷可能也是我姥年轻时候一段时间想过一生寄托的人吧,旧社会都说父命难为,到我舅爷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座大山,所以他并没有接受亲生母亲太姥的用意吧,毕竟喜欢与否无论哪一代哪一个年轻的心不张扬呢,可能对于他们三人,我太姥,我舅爷我姥都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吧,毕竟这是所谓忠孝和自我内心的选择吧,对于我舅爷,我知道多年以后黄昏之年,我舅爷来看望这个妹妹的时候,我姥是提前好几天买了大鱼大肉的,得知舅爷快到的时候,夺门而出,即使迎面的风也抹不掉激动喜悦的眼泪,也不知道我姥爷会怎么想。
因为这段渊源吧,当我母亲自小寄养在太姥家的时候,她就和太姥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太姥又笑了,好像又看了我姥的小时候。所以虽然我母亲与她们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却有深厚的感情,有时候混到这家玩到了中午就被留下来吃饭,有时候玩到了晚上就在这家搭一顿,她好像不是谁家的孩子却又像都是谁家的孩子,她的辫子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后来太姥去世,我姥就把她接回来了。
至于我姥,她的性格风风火火,快言快语,声音特别大,那时候集体经济农忙的时候,我姥天天在大场地,把挑过来的粮食铺好打粮,然后扬场收粮食,渴了饿了,就在大场地吼一嗓子,这一嗓子下去,我妈就会把吃的喝的送过来。因为其它的孩子知道就算不去送顶多会被骂,而从不会被打,是区别于我姥爷的。说还记得有一次,我姥和邻居家的七姥姥七姥爷吵架,七姥姥吵不过我姥,又喊我七姥爷,七姥爷吵不过,气急败坏就上手薅我姥的头发,我妈放学回家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拿着扁担就往我七姥爷后背砸去,然后七姥爷就拿着棍子追着我妈就往地上撵,我妈跑的不是那种地上的大埂,她专挑又细又窄又弯的田埂道跑,七姥爷平时养尊处优,长得虚胖,跑的我七姥爷骂骂咧咧栽到地里,哪里容得下我妈这样刺激,撵,继续撵。我姥爷是木匠那时候还吃公家饭,骑着二八大杠下班回来,走到村口就听到熟人打招呼,说好快去家里看看吧,还追着呢,我姥爷闻悉他的弟弟弟媳欺负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得了,抄起斧子就消失在了人群里,想必当时已经炸开了锅,想必七姥爷是知道我外公的脾气,吓得躲到家里门关着紧,别提骂了好一段时间。
我的脑海里停留的画面还是七姥爷在地上追一个一女孩的样子,只可惜,除了我母亲,这些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时间好像一页一页的翻篇,故事里的记忆画面感还是那么强,可惜是物是人非了,这片天空,这片大地,曾经属于他们,属于他们的时代,他们的青春记忆,只是天空大地太阳还在那里,那些个欢声笑语已不再,只有矗立在坟头的草,迎着气流摩擦出一点风哨声,我记录只是这些曾经真实发生在这个世间曾经存在过的人的身上。
记录和不记录,它们也只是意识层次下某一次的脉搏跳动,心记录了而已,而我们今天的故事何不是明天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