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院外,得到通报的陆云澄来不及换衣裳,只穿了桃红的夏衣匆匆来接驾。两段雪臂肌肤丰盈,更兼衣衫宽逸,举止之间洒落有致,神采飞扬。浩烟笑着点头,望了望东方寻,他亦含笑望着陆云澄说:“淑妃想看看你舞剑,美人就辛苦些,也让朕看看你这几个月剑术长进了没。”
“是!”陆云澄抱拳,俏皮一笑。
少顷,陆云澄拿来一把剑,她已换件伶俐的胡服又显得英姿飒爽,抱拳说:“请陛下不辞辛苦指点臣妾一二,也请淑妃娘娘不要笑话臣妾技艺不精。”
“你尽管练来我们看看,我虽不懂这个也图个热闹。”浩烟微微笑说。
陆云澄也不再过谦,抽出剑,就在梧桐树下尽情舞剑。浩烟依旧不懂剑的招术,她只羡慕这一刻陆云澄的青春灵动,浑身洋溢生命的活力,而自己呢?垂垂老矣一般。亡儿此劫,犹如一堵高墙,她怎么也逾越不过去。失去了母亲,师父,孩子,果真还有牵绊的人吗?是身旁的这个男人?他聚精会神望着陆云澄舞剑,一如当日初见陆云澄一般!他能陪自己伤心多久?怎可忘记他还有其他的皇子……还会有很多……
陆云澄舞完剑,东方寻走下台阶指导她,他亲自示范动作,显得颇有耐心。陆云澄起初认真照做,只是当东方寻握着她的手臂提示她转身时剑要快狠,挨着东方寻身体,她哪里把持住,不由心猿意马起来。碍于众人在场,她不得不收敛情态。
眼看东方寻不顾额头流汗,一反平日里严肃之态,像温雅的长者谆谆教诲,认真专注的神情格外迷人,陆云澄倏忽停手、转身,怔怔望着他。不说一句话,眼角里尽是绵绵情意。
东方寻下意识地望了望廊下,浩烟早带着流萤等人不见踪影。
浩烟回到寝宫只管坐着发呆,流萤轻声说:“既然如此,又何必难过呢?”
浩烟摇摇头:“他从来不属于我一人……”她说着躺到床上休息,不会儿睡着了。流萤放下帘幕,悄悄出去。
浩烟一觉睡至天黑,更觉心意寥落。白梅进来伺候她洗面梳头,流萤点燃能点燃的宫灯,让整个春华宫看起来富丽热闹些。
浩烟也无甚食欲,坐到桌前喝些燕窝粥,十来样精致小菜,她略尝了些;吩咐流萤拿酒来,流萤端来壶葡萄酒。
浩烟刚喝杯酒,忽然听宫女禀报:“娘娘,陆美人求见。”
浩烟纳闷,她怎么会有闲空来见自己?只见陆云澄领了位女子进来,微胖的身材,穿着灰色葛布襦裙,仔细一看那不是颜儿吗?惊喜之下她制止住两人的行礼,“快别这样,颜儿你怎么来了?”
陆云澄解释说:“皇上允许臣妾出宫探望家兄,还吩咐臣妾将娘娘以前的好友颜儿带进春华宫玩几天。”
浩烟拉着颜儿的手,上下打量着:“果真是你,我正想着你呢,既然你来了陪我喝酒。”
颜儿显得有点局促,说:“没想到奴婢还能见到娘娘!昨儿灯花爆了又爆就应了今天的重逢啊!”
浩烟拉颜儿坐下,流萤上前斟酒。颜儿不敢坐浩烟对面欲起身,浩烟示意她坐下,“我最讨厌这些礼节,你偏偏来这一套!”她招呼陆云澄坐身旁,陆云澄勉强笑说:“即是好朋友相聚该有许多知心话要谈,臣妾还是告辞为妙。”浩烟察觉到陆云澄面有忧戚之色,此时心思全在颜儿身上她也不及多思考,由陆云澄去了。
这里几杯酒来去,浩烟开口道歉:“一直未能去看望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如今我和阿郎是阶下囚,娘娘却是皇上的妃子,你我相见难……”
浩烟忙说:“这里只有你我,没有身份之分。我没有朋友,连你也要和我生疏吗?”
颜儿含泪说:“我想叫你一声‘崔姑娘’,多么怀念我们在希夷道观的日子……”
“我也是……回不去了!”浩烟一饮而尽杯里的酒,只觉心突突乱跳,脸颊绯红,情绪也随之兴奋,“你留下来吧,我带你去希夷道观住一段时间……”
“以我的身份怎能长久陪你呢……再说阿郎他刚失去母亲,我须陪伴他……”
“哦!林国王太后去世了。”
“阿郎请求回楚地拜祭母亲和宗庙,皇上不允许……娘娘,你能替为求情吗?求求你了!”
浩烟面露难色:“我恐怕说了也白说,朝廷事务我哪里插上话……”
颜儿扑通一声跪到浩烟面前:“娘娘如今是皇上的宠妃,你说的话皇上或许会听……阿郎他整日醉酒消愁,我们回一次故乡了却心愿,就算以后客死他乡也无遗憾了!”
浩烟用力拉扯颜儿起身,颜儿就是不肯起来,浩烟只得叹气说:“好吧,我试试。”
“谢娘娘!”颜儿慎重叩头。
“唉!”浩烟制止不住随她去了,她开始喝酒,招呼颜儿也喝。
喝光一壶,又命流萤:“送一壶去净友亭,我要和朋友喝个够,你们不要伺候了,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