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暗流涌动(一)

都城之外,数百名侍卫、太监、宫女列队静候昭容娘娘归来。

当淏儿歪歪扭扭地跑来,浩烟心里忽然间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以往步步成灰烬,眼前的才最真实吧?她把淏儿紧紧抱入怀里,像是抱着最结实的幸福。孩子依然胖嘟嘟粉嫩可爱,长高长大了不少,容貌也改变一些,越来像母亲。他口齿清晰地叫声:“皇后娘娘!”

浩烟笑了:“你要叫——妈妈。”

淏儿学着叫声“妈”,便扭身钻入流萤怀里要抱。流萤抱起他,他又看上士兵腰间的剑,转而要求离他最近处的士兵抱抱。

那士兵只得小心翼翼抱起大皇子,淏儿弯腰吃力地够剑柄,流萤笑说:“大皇子一刻不得闲的。”

浩烟笑了笑:“你们费心了。”

“公主呢?”流萤问。

“她先回府换衣裳,一会儿到皇宫去。”

说话间,锦川已经来了,流萤赶忙拜见,主仆皆喜悦。

浩烟回到春华宫换了衣裳,与锦川一道来拜见皇后徐小语,徐小语就在月华宫里设宴款待两人,德、贤二妃以及容贵妃带着孩子也来庆贺昭容娘娘平安归来。

酒宴上,刺绣罗帐轻舞,珍馐美馔罗列,众美人笑语盈盈,欢洽胜往昔。浩烟拾起筷子想到不久前经历过的死亡威胁,看到过的血腥场面,看到士兵吃的粗糙食物,担忧前线战况,心中悲凉,终究难以下咽美味。

“昭容娘娘莫要受之有愧,你受苦了,替我们姐妹去照料皇上饮食起居,劳心劳力。看你人又瘦又黑,叫本宫心疼得很,该多吃些食物补补身体。”徐小语让自己贴身宫女去给浩烟布菜。

浩烟勉强吃了点,笑说:“娘娘打理后宫,又要教育皇子,朝堂的事还要娘娘费心,实则劳苦功高,臣妾虽然去前线服侍陛下,因为笨拙只是添乱罢了。”

锦川敬上一杯酒:“几个月不见,皇后娘风采更胜往日!小妹先干为敬。”她率先喝干杯里的酒。

徐小语微昂头,笑容遮不住眼里的威严,望着服服帖帖的众人,心中不免飘飘然;举杯对众人说:“但愿我们良国国运永远昌盛,皇上早日凯旋,皇子们健康成长。”

众人举杯喝酒,淏儿与晔儿满地乱爬乱跑。徐小语放下筷子笑看两个孩子嬉闹,众人也沾染简单的快乐,大家谈笑风生,满庭生趣,却渐渐又惆怅起来,她最牵挂的人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有他的存在,这一大家子终究不圆满!

且说归于安逸生活的浩烟,经常去崇文馆誊录书籍、批漏拾遗,偶尔在宫里抚琴弄子,乍经过剧烈动荡的人很是享受这份安宁的感觉。

又适逢锦川身体抱恙,浩烟带着孩子去公主府探视。

多日的相处,琳琳慢慢适应了公主府的生活,也接受了一群新的面孔;她围绕着锦川转悠,细小的声音甜甜叫道:“公主……公主……”

淏淏一见这个身着红纱襦裙的小丫头,雪白干净、香甜细腻,他流着口水笑嘻嘻地搂抱琳琳啃了一口,琳琳不乐意,一撇嘴哭了。

锦川抱过淏淏,指着琳琳问:“把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淏淏不理会锦川的话,挣脱下地又跑去摸摸琳琳的头,表示安慰。

“奶娘,给大小姐去洗个脸。玉容,切点苹果条给两个孩子啃啃。”锦川一连串吩咐下去,照管琳琳的几个奶娘就争先恐后来替她洗脸。浩烟看呆了:“公主,一个小孩不应宠那么厉害吧?”

锦川笑笑:“这孩子一看性情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还不赶紧着养一养贵气,去一去贱气。”

浩烟尴尬地笑笑,同锦川坐亭轩里喝茶,闲看两个孩子手拉手,歪歪扭扭追逐猫儿玩、乱抓花圃里的芍药花。

一阵风过,零星花瓣飞入杯中,流萤要替浩烟换茶,浩烟摇摇手。她低垂眼帘静静欣赏花瓣在茶水里晃悠。

这样的安宁和美好还能多久?师父安在?忽然一阵惆怅涌上心头。

锦川觉察出浩烟的情绪变化,问:“娘娘烦心?”

浩烟点点头:“前些日子在淮南战线,不便多提及师父的事,现在静下来实在担忧师父。关于师父的生死,必要个结果,不然一生难安。”

“只有找到赵青溪才能准确得知南国夫人的下落。我度赵青溪一人逃跑,或许南国夫人早遇不测,不然她定会拿南国夫人大做文章……”

浩烟沉思默默。淏淏隔老远叫了声:“妈妈!”浩烟嫣然一笑,招手,流萤搀扶淏淏过来,浩烟拿温水喂孩子喝。

琳琳亦玩得满头大汗,锦川让玉容把孩子带面前来,亲自替她擦汗,浩烟笑问:“你那么喜欢这孩子,何不安置好她的母亲?孩子长大后必然更感恩你。”

“迟了。”锦川简短地回答。

浩烟递来疑惑的目光。

“她的母亲已修道,这也是她好的归宿。”

不祥之感笼罩浩烟几日了,现听了锦川的话浩烟的心突地一沉。前些天她派太监出宫暗访西城下落,洛阳一带的道观和寺庙都寻遍了,并无消息。她并不清楚锦川与西城的过节,只明白西城本性单纯,不至于犯下杀身之祸。

“公主……”琳琳踮脚,抬起小手去拈锦川肩上的花瓣,粉融的小脸充满温柔。锦川低下身子,亦温柔地笑:“这么个模样与性情,可望养成绝代佳人。”

浩烟拉过琳琳的手仔细瞧看,小手儿纤细柔软,仿佛花瓣似的随时被揉断。小淏淏亦歪头认真看着琳琳,目光清澈无邪。他认真的表情逗乐了母亲,浩烟搂过孩子亲了口。

锦川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又说:“琳琳的姑姑索要过孩子,我自然不放手。”

“琳琳始终是曾家的血脉,留着名不正言不顺。”

“我喜欢,这个理由总够了吧?管他谁来要,便是曾茂亲自来,也休想把孩子要去!况且他怎么对他的妻子说这个孩子的来历,莫如放我这里两下俱欢喜。也不知曾姐姐怎么想的,居然召回那个贱人,偏偏给我碰到!”

“藏着这个孩子终究不妥,你待字闺中,无故多出一个孩子出来惹人闲话。”

“放心吧,我会把消息封死,曾姐姐断不会告知徐钰此事,她不怕徐钰闹翻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