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夫人失踪的消息传到春华宫。 浩烟心急如焚,命管家派人四处再细细搜寻,并把消息告知徐小语;徐小语下令都城以及附近各个州县张贴榜文寻找何千影踪迹。一时官兵遍巡城里城外。管家被大理寺问询多次,也查不到什么线索出来,只零星得到一点信息:有个卖花的流浪孩子曾携带何府的通行令要求看守大门的仆人将一本曲谱送与夫人,没几日夫人出门散心便遇到不测。
浩烟满腹狐疑不敢外露,心里憋屈太甚一下子病倒在床。
病稍愈,即起身抚琴,略可解愁闷。
《崖下栖身》,或许师父已到了真正空寂之地,从此不再漂泊,不再感受悲痛,不再感受恐惧,她如草木一样,归属于大地。
想此,心中悲愤稍稍停息,那琴音也戛然而止,她深深叹口气。
“怎么不弹下去呢?”早就站在身后的徐小语从容说道,浩烟回头迎着她端静的面孔,有点陌生,多日不见,皇后的气质越发威严。时间改变了自己,也正改变着她!
“皇后娘娘也有空到臣妾这里走走?”浩烟起身行礼。
“听说你病厉害,本宫特来瞧瞧,瞧你瘦多了,何师父失踪的事我也很意外,官兵正四处寻找她呢,相信会有结果。我今儿特地问你一句,你师父在宫外可有什么亲友的?”
浩烟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说:“没有。师父原籍扬州,在此并没有亲友。”
徐小语也是理不出头绪。浩烟传流萤带孩子进来拜见皇后。
淏儿在流萤的扶持下,笑嘻嘻地走向徐小语,徐小语叉起淏儿两腋,由他乱蹦乱跳,极其欢快玩耍。
徐小语笑容满面,向浩烟说道:“淏儿长得壮实又活泼怜俐,九娘你可真有福气。”
浩烟赔笑脸:“皇后娘娘错爱了,他调皮着呢。”
“哎哟,你瞧瞧他眉眼透露一股灵气,多俊。”
又见徐小语慈和的一面,浩烟也迷惑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娘娘,臣妾一直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的……”浩烟欲言又止。
徐小语遂将淏儿交与流萤抱走,小小的琴室只剩下她两人。
“娘娘,我快要离开南国时遇见一个人……这个人你一点不陌生。”
“江枫?”
“嗯。他经商为生,来往吴越和南国间,身在名利场却不被名利奴役,倒也自在惬意。”
一丝怅惘掠过徐小语的眼底,妙音寺那把火赶走了他,免得他与陛下继续纠缠不清。他没有回自己的故土,又流浪去了。
如火如荼之往事终不抵时光的磨蚀,两个人渐行渐远,隔着漫漫生涯,再念及那个名字,恍如隔世。
“你又为何不随他去了?”徐小语眼底一丝温情燃尽,冷静地反问道。
“我同他是亲兄妹,这点足够解释了吧?我母亲改嫁崔应有时,就怀上了我……当初二哥放我一马,源于他一念之善……”
“现在提起他,你是想我怜悯几分,不要对你下狠手吧?九娘你想多了,南国夫人对大公主有教导之恩,我反而会对她下毒手?本宫会证明自己清白的!至于你,你太抬高自己了,你们母子在深宫里势单力薄,本宫为何花精力跟你过不去?你看你,一个女人重要的修行便是身心祥和,你看你——仿佛世间全是名利之徒,唯有你皎洁如月!”徐小语轻轻冷笑,“本宫有要事去做,你好好调养身心吧!”
浩烟屈身说道:“娘娘说话总一针见血,臣妾确实狭隘可恶、愚昧无知,请娘娘多多开导才是。”
徐小语唇边的冷笑未淡去,王公公来传皇帝密信,她从托盘里拿起信笺,拆开来看罢,像陌生人那般打量浩烟一眼,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楚楚可怜,此人固然清高好笑,至少性情不张狂、没野心,比起希贵妃来,她确实没多大威胁,她要的风花雪月给她去罢!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获得那个男人的爱了,而爱,那么虚幻、那么缥缈!她倒要看看他们能爱多久,确切的说,崔九娘又能承欢多久。
“陛下命你去崇文馆协助王学士等人整修书画,你去了好好干吧,莫辜负陛下的信任。”
“是!陛下他……可真想的周到,只是臣妾才疏学浅怕不能胜任这要事。”
“不妨,你权当散散心去。”
“是。现今淮南战事如何?”
“不是很顺,守城的乃智勇双全的老将,想要拿下那座城池并非易事……但,他不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徐小语唇含坚毅的微笑,眼里豪情闪烁,沉声继续说,“我只求姐妹们和睦相处,不要猜忌,后宫安宁,陛下才能心无旁骛追求他的宏图大业。”
浩烟屈身听训,训完,又恭送她离去。
徐小语回到自己的宫殿即刻派人去请妹妹入宫,询问南国夫人失踪缘由。徐珏大呼冤枉,即使她要帮皇后姐姐也犯不着那么做,在她眼里低贱出身的何千影不过仰仗徒弟狐媚,陛下赠她个名号,她无朋无党折腾不出名堂来。
“我也是白问问你,看你急成这样。何千影失踪数日,看来凶多吉少,到底谁干的事?让我来背黑锅!可恶!”
“这宫里就那几个人,但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眼下就你和崔昭容有儿子,她们自然妒忌,巴不得你们厮杀一场两败俱伤呢!何千影失踪了,这可明摆着激起崔昭容对你的怨恨呢!”
“陛下领兵打仗在外,后宫最忌讳明争暗斗,自家杀气太重恐损陛下恩德,若给我查出谁黑心使诡计,一定不饶过!”
“姐,查查南国夫人失踪前后,哪个嫔妃跟外人联系频繁,或许理清点思绪。”
“可巧,既没有她们家人入宫记录,也没有她们派遣心腹太监出宫的记录。”
徐珏嘟囔一句:“何千影失踪前后我在宫里陪着姐姐,又没安排奸细在何府,怎么准确得知何千影的去踪。”
徐小语连忙抚慰妹妹:“好妹妹,错怪你了,以妹妹的聪明怎么会那么鲁莽呢,可是我糊涂了。”
“姐,你一心以大局为重,心里只有他,可是,他却慢慢辜负你。”
“不,陛下待我更加信任。我相信他的明智,他会越来越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是他坚固的后盾,风花雪月恍如春梦而已。崔昭容那样的女子去了一个还会有,或许还不如她低调识趣,万一碰上扰乱帝心扰乱后宫的,岂不更烦恼?”
徐珏撇撇嘴:“按理说,皇上真的很洁身自好了,可是,那个崔昭容特讨厌,一回宫里就获得宠爱,姐姐不要掉以轻心啊,她可生了大皇子,外有锦川公主的支持。”
“所以我才不想激怒崔昭容,只要她没野心,我何必处处为难她。着实令人讨厌的却是那个锦川!什么事她都敢做,染指朝廷染指后宫,还有她管不了的事?幸亏陛下不再让她插手管朝廷的事,否则她的野心一发不可收拾……”
“提到她我就不舒服……”徐珏撇撇嘴,总觉得她与曾茂之间非比寻常,苦于没有证据。
短暂的沉默后,徐小语说:“她年过双十,早该选个驸马好好过安稳日子,前番她与林王陆云澜的婚事陛下故意遗忘了,陆云澜来到良国后,我曾提醒过陛下他们看起来很般配,不如赐婚下去让林王死了回林国的决心,陛下却说锦川还在守孝期间,不宜婚嫁。哼……陛下怎么会知道他这妹妹有多荒唐……”
徐珏忙说:“她休要给我抓住把柄,一旦有把柄落我手里定叫她万劫不复!”
这姐妹俩正热火朝天说着,外面来报锦川公主在宫门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