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戈兰特来到猫佩戴铃铛钟表店,再次见到店主约翰。
约翰看到戈兰特后表情略微喜悦,连忙迎接。“欢迎,你需要些什么呢,对了,你对上次的物品还感兴趣吗。”
“是的,我还需要额外的,你这里或许有。”戈兰特说着摸出昨夜收到的票放在柜台上,又道:“给我两瓶芬太油。”
约翰拿起票翻看,确认真伪后发出疑问:“两瓶?抱歉你能重复一遍吗,我可能听错了。”
不怪约翰多疑,因为芬太油是一种最高级的机械润滑油,他维修钟表一年也才用得上两瓶。
“是的,这瓶酒我也要了。”戈兰特拿起藏品柜上一瓶博特烈酒端详。
“噢!我快一年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买卖,这瓶酒来自博特海角酒庄,加入了海洋植物成分,密藏20年,滋味无比特别,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约翰看见戈兰特出手阔绰,立即变得健谈起来:“先生你可以留下地址,我会打包好亲自给你送上门。”
戈兰特表现得迫不及待,手都有些颤抖:“先给我来一杯,然后把烟盒拿出来给我看看。”
“当然了!我会将一切都包装妥当,先请你品尝一下这杯酒吧。”
趁着约翰转过身埋头翻找,戈兰特一口气把烈酒吞下肚,身上蔓延的痛楚才逐渐被麻醉。
约翰转过身,面对他的又是那个冷静清爽的中分金发青年。
“噢,看来你已经品尝出来它的特殊了,但实际上,把这种酒安置在竹筒里密封温熟一夜,风味会更加美妙。”
“原来是这样,再给我来一杯。”
“好的先生……?”
约翰稍稍迟疑,还是倒出四分之一杯,只见戈兰特两口便喝光,让人没有丝毫他是在品尝的感觉,表情就像是喝两马克一杯的啤酒一样普通。
约翰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这件事,反正已经付过款了,于是将特别花烟盒双手捧上:“这是你预订的物品,多谢惠顾。”
“好的,我想现在就尝试一下,还有,芬太油我现在就要拿走。”
“我完全理解你迫不及待的心情,请便!并且我现在为你打包芬太油两瓶。”
约翰顿时有些忙碌,搬出凳子攀爬到高处寻找他的货物都在何处。
桌上有一份报纸,上面是连夜赶制的卡斯古特城南深夜爆炸事故的新闻,戈兰特抽着味道和畅的烟草,状态终于恢复如常,便仔细阅读这份报纸。
约翰唠叨:“昨晚的爆炸真是惊人,据说和巴朵璃会所被袭击有关,万幸-没有平民伤亡。”
顺着约翰的话,戈兰特有意说:“这件事听说和教会有关,犯人拥有赐福,他们不得不用炸药。”
约翰说:“可能出乎你意料的是,我也知道这个知识,但他们没有抓住犯人,他们一定搞错了什么,比如距离。”
“你也认为25公斤炸药是足够拿下犯人的。”
约翰咳了一声,特意用渊博的语气说:“是的,25公斤炸药的规则在地中海以北,西欧深处,从来没有出错过,不过我必须尊重警厅和教会的名誉,不能再说更多。”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戈兰特感叹一句。
约翰拿着芬太油返回案台开始打包,边动手边说:“先生,我想我会同意你的看法,教会不约束返回的远征骑士,是存在问题的。”
戈兰特便说:“你知道他是远征骑士?”
“因为最近有流传,远征军失败了,一些人返回到了这里。”说着约翰将盒子放在戈兰特面前。
戈兰特拿过打包的芬太油起身,约翰连忙道:“我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流,欢迎随时再来。”
“好的,酒先放在这里吧。”
寒风瑟瑟的街道只有少量的行人,戈兰特顺路来到巴恩所居住的地下室,再次确认他没有回到卡斯古特,随后返回自己家中。
并做了一个噩梦。
在噩梦中,古托瓦娅倒在火海里,手里紧紧揣着批准书,戈兰特也与她面对面躺着,在他眼中,渐渐地、古托瓦娅一声不吭被火烧尽,她的肌肤变黑,全身发出油脂沸腾声,肌肉干瘪焦脆……。
“……!!”
戈兰特起身跑到洗漱台猛烈呕吐,随后奄奄一息地躺在沙发上。
“你在怪我软弱吗,古托瓦娅……我发誓过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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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古特教区
是一个围绕着卡班大教堂建立的小镇,位于卡斯古特西北区域的海崖顶端,四周都是种满了葡萄枝的红瓷板小路。
然而并非是一处风景盛地,而是作为汉萨同盟的罗马大使驻地运行的,各种交易、合作的文件都会被移送到这里保管或签署,这里也是教会武力唯一合法的部署地。
一年前,教会为了平息卡斯古特的抗议遣返了半数的驻地骑士,剩下的100名骑士也难以支持外勤,使得教区在去年的几桩谈判中都落于下风。所幸通过维持商品交易的稳定,重新博得了些许信任的教区迎来第一次卡斯古特执政阶层的来访。
这次来访,也是碍于礼仪而不得不来,地中海以北出生的琼斯不仅是开设工厂的实业家,也是卡斯古特教区的一张脸面。
两辆造型坚固豪放的特制电力车缓缓驶入正门通道,在尽头的喷泉花园,一队骑士与温切斯主教正在等候。
温切斯主教,人称“无畏”主教,当神官被册封为主教时,通常会按事迹从教皇口中得到称号,越是被发配西欧边境的主教,称号会越具有威严与威慑力。
这也代表主教手腕有如何强硬和不屈,有能力在边境这种容易陷入危机的地区将教会稳稳扎根。
尽管如此,即便琼斯在众目睽睽下被打爆脑壳,无畏主教此时也只能露出笑容看向下车的官员。
教会在西欧有庞大的武力机构,卡斯古特却也有正规的军队,虽然这些军队多是海军,但教区位于海崖之上,一旦关系破裂,随时都会面临被轰炸的危险。
何况卡斯古特教区是教会在地中海以南的扩散中枢,一旦失去这里,意味着失去三分之一地中海沿岸,对于傍依在卡斯古特东西方向的一些势力大多有相同的南部文化,那时一定会和卡斯古特紧紧抱在一起。
前面车上下来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后车则走下一名拄着拐杖,身着黑色西服的白发男人和一名成熟女性文官,男人便是卡斯古特市长——希恩·克维拉。
克维拉首先做了一个净化礼,然后把头顶伸向无畏主教,主教连忙拿出圣域布盖住克维拉的头顶,才算完成仪式。
克维拉才抬起头:“主教大人,我们先去那个地方吧。”
温切斯看到克维拉没有什么架子,才放下心来,却又说:“你们人太多了,恐怕不是太好。”
克维拉转身对警卫道:“我没事的,你们就在车上等我们。”
随后与文官一同跟着温切斯来到教区中央的净化之门。
净化之门厚重得宛如一条隧道,在门之后有多条通道,正面的一条通往陵园,克维拉从容不迫地跟着温切斯走去,途中有无数的骑士列队注视。
克维拉大致数出来,一百名骑士几乎都在这条路上,突枪凌冽竖起,宛如雕像那样一动不动。
带警卫进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可能引起教区的不满,今天举行的是基于琼斯家人决定的落棺仪式,而墓地就在海崖边缘。
经过挂满蔷薇藤与葡萄枝的铁环门,寒冷的海风呼地一下吹在众人身上,海风中有众神官,修士和修女,似乎就在这个时刻教区所有神职人员都集合在这里,琼斯卫迪对教区而言就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
克维拉与主教站在稍远的地方观看仪式的进行,克维拉小声说:“对这件事我有所愧疚,我想卡斯古特最好能够与教区和解。”
“去年颁布的对教区的制约条令,我会在下周对所有人宣布取消,与此同时,我希望恢复与汉萨同盟的海路贸易。”
无畏主教则回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琼斯卫迪对教区来说很重要,对汉萨同盟来说同样重要,也就是说对于罗马而言,他的死也是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罗马还有什么条件?”
两人并不交换眼神,只是同样注视着仪式的进行,无畏主教很快答道:“必须恢复教会的名誉与荣誉。”
“名誉和荣誉不是口头赐予的,而是由实际行动获得的。”克维拉突然口风一转,指责教会在卡斯古特的失信是自己造成的。
无畏主教虽然不满这个回答,却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他看到仪式进入尾声,于是返回神职人员的队伍中,围绕着木棺继续仪式。
克维拉便走向琼斯的家人们致意,向木棺献花表示自己的惋惜。
今天两人都必须要体面地参加落棺仪式,并不是为了给予死者尊重,而是为了向在场所有人争取筹码,无论教会想要完成什么目的,都必须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驱动骑士与神官执行。
而克维拉无论何时都只有一个目的,防止教会对卡斯古特权力层的进一步渗透!
结束后,众人一批一批散去,有神官小声愤愤对主教说:“说不定就是克维拉雇佣了那个刺客!否则又怎么会在选票结算完之后才出事!”
“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说出来!”无畏主教赶走这名神官,却没有再到克维拉身边,而是安排了另一名神官以标准的礼仪迎送。
温切斯返回自己的高层办公室,俯视两辆电力车驶出教区,他身后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好笑:“为什么不在这里干掉他?寻找那个刺客既无趣又困难。”
“是的,卡斯古特海军也根本不是帝国海军的对手,说到底罗马也并不需要卡斯古特的掌权者们,但我并不打算挑起一场大战。”克维拉有些冷酷地说着。
“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在西欧,就是一百个卡斯古特也无法战胜教会,但是如果教会没有名义上的对手,就会进入灭亡的倒计时。”
“何况……”温切斯眼眸冰冷无情,从中有如蛇般精算的微光。
“杀一个替身也没有意义,那个寡情薄意,胆小如鼠的克维拉,不可能亲自来这里。”
乌鸦低头沉默了一会,神态都集中在胸前的吊坠上,才说:“老师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认为教会会灭亡。”
“因为我在这里,能力高强的主教们都发配到了边境,这是一种建立城墙的战略,教会要的并不是开拓与传播,而是守卫。”
“西欧失去了女神,许多人都有异心,但是只要教会的名誉和荣誉没有被践踏,我就没有任何挑起战火的理由。而如果教会真的完全占领西欧,就不得不在没有圣物的支持下防守更大的土地。”
“这是第一个理由,而第二个理由,也是因为我在这里,上一任教皇老死之后,为了继位主教们争得头破血流,丑闻不断,让教会的名誉一降再降。如今留在教堂城的主教,什么精灵、甘菊、月语,这些主教不懂谋略,只是声音好听或长得好看就能够被提拔,除了拉出来表演以外没有任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