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决定去未来

我们选择栖居地,选择另一半,选择职业,就是把命运交出去一半,跟老天打个赌,我就要在这块儿地方奋斗,我就要跟这个人在一起,我就要“死磕”这一行,最后结果是怎样,好像重要,又好像没那么重要。这个地方容不下我,天大地大,总有容得下我的地方;这个人不行,人多路宽,多走走总能碰到吧;实在不适合我的职业,我转个弯,也许就能找到真正适合的。人活一世,就要灵一世。

我想起我在北京经历过的三处住所,以及发生在这些地方的很多事。

第一间屋子是旧小二层里的隔断间,地方很小,价钱便宜,房间装不了什么,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紧挨着床的是一米宽的书桌,旁边是带拉链的衣柜,之后那个衣柜因为承载不了我的所有衣物,在某个晚上轰然倒塌。我在这间小屋里住了四个月,甚至接待过朋友。工作日,我会早起一个小时,因为床靠近阳台,太阳很早就晒到身上,起来学一个小时的日语,把五十音图背得滚瓜烂熟,然后上班。周末就四处闲逛,晚上早早回来看书。

那间屋子里加我在内住有五户,二楼是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大哥哥总坐在顶楼抽烟,他坐的地方可以直接看到我屋内的全貌,我虽然觉得他是个好人,但也害怕好人偶尔怀有歹意,于是一到天黑就拉上窗帘,逼仄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我在一楼,隔壁是做行政工作的姑娘,另一个隔壁是互联网开发工程师。做行政的姑娘最开始说不带男朋友回家,之后没几天男朋友就常住在这里。她的男朋友经常上厕所不关门,不冲厕所,抽烟不开排气扇,而我经常嫌厕所脏,时不时地打扫,他们便更猖狂。另一个开发工程师常不在家住,老有他的男性朋友带女人来这里借住,所以晚上异常精彩。

而那个工程师呢,在我有一次蹲在卫生间地上洗衣服的时候,站在我对面,嬉皮笑脸地跟我说夜里梦到我了,眼睛不知道瞟向哪里,我的汗毛瞬间竖起了,决心一定要搬离这个地方。

想做就得赶紧做,不出一个月我就搬到离我后来的室友H很近的地方,房间是一间大主卧,有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没有人打扰。虽然仍然有奇葩的合租对象存在,比如一个经常生气奓毛的三十岁的女人,夜里总是带回各种男人;比如一对小夫妻中的丈夫脾气大,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他“套路”走水、电、煤气费用。但好在终于有了独立的环境。

我在第二间屋子里创作,写文章、录节目,有很多朋友来北京都喜欢住在我家,我的父母也来住过一段日子,那一年,我跟自己玩得很开心。

之后因为房租涨了五百块,我的工资还不足以承担涨起来的部分,刚好H的房子空了一间出来,我就搬到她的旁边,直到现在。

我在这间屋子里哭泣过。记得那是一个雪天,冬天最后一场雪,我叫了一个那时候跟我处得很好的朋友陪我,她看我喝完三罐啤酒,听我痛陈我如何爱一个人,安慰我就算现在分开也没什么,而我就是执着地想要默默地陪着他。

我在这间屋子里,玩得也很开心。有次参加完活动回到家,还不是很想睡,打开最近很喜欢听的音乐,跟着音乐摇摆,边摇摆边录了视频,发给妈妈,她说我像疯子一样,但我觉得很开心。

我在这间屋子里,时常会陷入沉默和失眠,因为很想一个人,想要他真的开心,即使那份开心不是因为我。我在这间屋子,度过了很长一段失意的时光。

后来我们终于跌跌撞撞地在一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我让渡一部分自由,只是因为好喜欢好喜欢跟那个人在一起。

前几日夜里听说北京要“清退”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惶恐起来,他看出我惶恐,连声安慰我:“没事,大不了我们俩去别的地方嘛。”是哦,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我们是两个人站在一起。那一刻是安全且有力量的。周日下午,窝在家里弹吉他、唱歌,他说我唱得奇怪,我就偏要争个高低,他说突然觉得这样的闲暇时光真好。

于是我决定去未来。我经历过一些不好的日子,再兵荒马乱也得自己扛起一切的日子,我未来也必定还会再有类似的日子,但是我不怕了,我觉得我不会再是一个人扛起一切。我们俩都没有想过万一分开会怎么样,是因为现在的日子细水长流得让人觉得会一辈子这样下去。

眼下可能会有各种不爽、不安、不甘,但是想想未来,尝试着往前看看、往前走走,就会觉得眼下的那些不如意总会过去,相信未来会变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乐观主义,但何不乐观一下呢?世界在下沉,我们在狂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