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家有女初长成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青石板上,谢晓琼蹲在灶台边添柴,火苗跃动,映得她脸颊微红。她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独自生火了。起初总把屋子熏得满是烟味,白胜便站在门口看着她咳嗽不止,也不帮忙,只说:“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得担着。”

她咬着牙,从不喊苦。

白胜坐在院中磨刀,那柄旧刀在他手中已经多年,刃口早已不再锋利,却仍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打磨。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每一道划痕都藏着一段过往。谢晓琼偶尔抬头看他,总觉得那双粗糙的手掌里,握着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师父。”她端着一碗热粥走来,“吃点东西吧。”

白胜接过碗,低头嗅了嗅:“你做的?”

“嗯。”她点头,“盐放多了,我尝过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一口一口地吃完。风从山间吹过,带着几分寒意,也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明天开始练腿功。”他说,“你拳脚快了,但步法不稳,遇上高手,一碰就倒。”

她应声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望着他收拾碗筷的动作,轻声道:“师父,赵越……是不是很强?”

白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如刀。

她迎着他的眼神,没有回避:“我不是想现在去找他。我只是想知道,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和他对上。”

沉默片刻,白胜才缓缓开口:“你父亲当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湖心,激起层层涟漪。谢晓琼抿紧了唇,眼神却更加坚定。

“那我要比父亲更强。”

她说得平静,语气里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白胜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孩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躲在柜子里的小婴儿了。她长大了,不只是年纪,还有那份藏在骨子里的倔强。

他站起身,将空碗放在桌上,道:“去把后院的沙袋搬出来,今天先练踢桩。”

她应了一声,转身跑开,脚步轻盈有力。

白胜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些恍惚。十年前那个血色清晨,他抱着她走出林子时,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

——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谢晓琼渐渐习惯了白家的生活,也逐渐学会了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她早起打扫庭院,午后洗衣做饭,傍晚则跟着白胜习武。日子虽苦,但她从不说累。

白胜教她练功时格外严苛,从最基础的扎马步、站桩开始,一天不落下。她膝盖常有淤青,手掌也被木桩磨出水泡,可她一声不吭,甚至在夜里偷偷加练。

“你怎么还不睡?”有一次,白胜半夜醒来,发现她在院子里对着月亮练习踢腿。

她回头一笑:“我想再练一会儿。”

白胜皱眉:“你这是拼命。”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不怕拼命。”

那一夜,白胜第一次主动陪她练到了天明。他站在她身后,纠正她的姿势,声音低沉而耐心。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像是给这段岁月镀了一层银边。

——

初冬时节,山间落雪。白胜带她上山采药,说是为她调养筋骨。山路陡峭,积雪深厚,稍有不慎便会滑落山崖。谢晓琼紧跟在后,手脚并用,走得小心翼翼。

“别低头看脚下。”白胜回头提醒,“你要学会看路,而不是盯着自己的鞋。”

她照做,果然轻松了许多。走了半日,终于到达一处避风的山坳。白胜指了指几株枯黄的草根:“那是断肠草,毒性极烈,误食会致死。”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低声问:“您为什么教我认这些毒物?”

“因为你迟早要用到。”他答得干脆,“江湖险恶,光靠拳头不够。”

她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回程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头受伤的野猪,獠牙外露,眼中泛着血光。白胜示意她退后,自己抽出腰间的短刀,准备应对突发情况。然而还未等他出手,谢晓琼竟猛地扑上前,一记手刀砍在野猪颈侧,动作干净利落。

野猪哀嚎一声,跌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白胜愣了一下,随即皱眉:“谁让你动手的?”

她喘着气,脸上却带着笑意:“它要冲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不能让您受伤。”

“你疯了吗?”他语气严厉,“它要是撞上来,你现在就在地上躺着了!”

她低下头,却不服气地说:“我知道危险,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做,您就得一个人面对。”

白胜看着她,许久没说话。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啊……”

——

年关将至,白家小屋挂上了新剪的窗花。谢晓琼站在梯子上贴最后一张,风吹得纸面哗哗作响。她伸手压住一角,指尖冻得通红。

“贴正了没?”她朝下面喊。

“左边高了点。”白胜在屋里答话,“往右挪半寸。”

她依言调整,满意地跳下梯子,搓着手走进屋内。

白胜正在煮酒,炉火旺盛,屋内暖意融融。他递给她一杯温酒,道:“喝点暖暖身子。”

她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微微皱眉:“有点苦。”

“男人喝的酒,哪有甜的。”他笑,“等你以后能喝酒了,我带你去镇上喝真正的烧刀子。”

她眼睛一亮:“真的?”

“嗯。”他点头,“不过你得先把腿功练扎实。”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问:“师父,您以前……也有徒弟吗?”

白胜顿了顿,轻轻放下酒杯:“有过一个。”

“后来呢?”

“死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谢晓琼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继续喝酒。窗外飘起了雪,一片片落在窗纸上,像是无声的告别。

——

腊月二十九那天,白胜带回一套新的练功服,深蓝布料,针脚细密。谢晓琼穿上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这是我年轻时候穿过的。”他说,“如今给你了。”

她低头摸了摸衣袖,轻声道:“谢谢师父。”

“记住,这套衣服不是为了好看。”他看着她,“是为了让你明白,练武不只是为了打人,更是为了守护。”

她郑重地点头:“我会记住。”

那一刻,白胜忽然觉得,或许他真的可以放心地把这份责任交给她了。

风起雪落,山林静默。而在某个角落,命运的齿轮已然悄然转动。